“多留几份,寄给颜宗。”白棠揉了揉泛酸的大腿,也不知颜宗在福建邵武修路修得如何了?想要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准,没个十年八载,难咯!
白棠瞥到案上的文竹,忽的一怔:大伯要研究竹制的玉扣纸,首要之事便是寻到合适的竹子!福建产竹,竹质极佳!从来都是玉扣纸的重要产地!如果能够和颜宗合作,倒是能为当地带些收益!
唯一不便之处,就是太远了些!另外一点,就怕当地贪了这份产业另起炉灶。自家要吃大亏。
“远怕什么?多少制纸的人家,都聚居在浣花溪呢。至于当地官府想抢生意——”练绍荣扬眉一笑,“你莫忘记,我练家还承着官卷之职。只要能制出玉扣纸,以官卷名义上供,还能镇压几分。再说了,这玉扣纸是那般容易仿得出的么?”
白棠听大伯成竹在胸的一番话,不由失笑。玉扣纸步骤繁复,只要工人安排分配得当,一时半会还真不易透露关窍。
“那我便写信与颜大人讲,让他挑选竹林、地皮,造好作坊以待开工!”
大伯愕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总得有把握造出玉扣纸,再到福建选竹开工啊!”
白棠一摇扇子,倜傥风流的笑问:“大伯,我何时打过无备之仗?”
练绍荣呆住了:“你有玉扣纸的方子?!”
玉扣纸的产业在清朝时期达到了鼎盛。所幸技艺一直未曾失传。白棠微笑道:“翻遍古藉,只查到些大致的紧要的步骤。”
练绍荣瞧着白棠整理的笔记,连惊喜都来不及就陷入了工序工艺的考量中。
“先蒸后沤。咱们少了沤这一步,难怪不能成形……还要沉竹漂去浮杂之物再作抄纸。原来如此!”
侍他清醒时,白棠早已悄悄告辞多时。
练绍荣微微喘了口气。握紧着笔记感慨不已:白棠费心了啊!
“平江!”他此时才感到几分激动!“快,去作坊!蒸竹子去!”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练家迟早要交到长子平江的手上。平江若是能在玉扣纸的制作立下大功,继承他的位置再无人可置疑!
另一边,新婚燕尔的白兰也极快适应了高家的生活。
高老夫人年纪已大,精力不足。撑着掌家已是勉强。白兰嫁进门后,自然要她分担些事务。
高益明婚前曾言明,婚后与白兰不住在高家。但是郑氏已死,高鉴明被逐,祖父母年纪又大,他成亲后再想离开高家,难之又难。
白兰与丈夫同病相怜,知晓丈夫心中的恨意。但公公也是无辜,不由感同身受的安慰他:“你走的是仕途。就算现在住在高家又能住几日?何必亲者痛仇者快,便宜了可恨之人?”
高益明听得一怔,终于不再提搬家另住的话。安心在高家读书会友,准备三年后再进一步!
高全家都为此松了口气,心知肚明这是谁的功劳,对白兰自然更加欢喜。
办好了儿子的婚事,高岑全心投入了磁青纸的制作中。磁青纸色蓝如靛,坚韧厚实,以金银泥书写其上,若配以佛画,更是金壁辉煌,流光溢彩。可惜靖康之变后,磁青纸与玉扣纸一般,工艺竟告失传!如今世人只能从前朝传下的磁青纸中一赏其精美华贵!
高岑心情沉郁的离开作坊回转内城时,恰逢平江带着一队人马出城。一看那架势,竟大有远游之意,不禁微觉好奇。回到家中一问,才知练家打发平江带着作坊里的几位老师傅不知去向何处。
高老爷子眼皮有点儿跳:“他们在研究玉扣纸哪!这次出远门,我瞧着他们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怕已经有了成算咯!”
高岑登觉压力山大!
“不该啊!玉扣纸的工序,应该更难琢磨。”高岑摇头,“再说他们研究的时间也不长,不可能这般快就成功啊!”
高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光凭练绍荣或许的确没那个本事,但你别忘记了,他家还有个白棠呢!”
白棠曾号称:凡手工之物有迹可寻皆有破解之道。若说有人能寻出玉扣纸的方子,除白棠外,高怀德不作他想。那就是个奇才鬼才!
“行了。有空关心练家,不如尽早解决了磁青纸。近来的纸质如何?”
高岑不由蹙眉:“颜色尚能固定,但是加厚纸质后,成纸更脆更断。书写也不够顺畅。”
高怀德眯着眼睛:“难怪这么多年来没人能仿制成功。”大半年的精力财力的投入却打了水漂,老爷子难免有些丧气。
“若是……”高岑有点儿迟疑,“若是请教下白棠——父亲,您看……可行?”
若非万不得已,高岑绝不会提这个主意。高怀德苦笑了半晌,方道:“让我想想,怎么开这个口!”
第339章 误会?
大概是皇帝出征的缘故,就好象老虎下了山,没了朱棣的北京城比往常更显热闹起来。
世家子弟的游乐酒宴不断,徐三赴了几回宴后便懒得再搭理那些纨绔,每日从铸印局下值后便到松竹斋继续攻读律法,待白棠结束一日的忙碌一同回家。如此这般,城内的小姐们无不暗暗后悔:早知徐三爷是这样疼人的主儿,当初皇帝欲为他择亲时,就不该躲了!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程雪枫听着家中女眷的长吁短叹,不由可笑世人本末倒置。若无白棠,又何来今日的徐三?
他的心微微抽了一下,撇去那份萦绕已久的惆怅,目光射向窗外纵马而来的年轻男子。
张伯忠踏进茶楼。
程雪枫俊秀的面容刹时怒云密布。
就在半刻钟前,雪芜的陪嫁丫鬟零香,也进了这间茶楼。
他手指微颤的捏紧了杯茶杯,凝神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世子爷。”零香欢喜的唤了一句,声音立即低落下来。“我家小姐叫我传句话给您,陛下和太子正在揖捕的,原汉王府的护院费彪,已经不在京城了。”
程雪枫听得一怔。雪芜与张伯忠传这些话是何道理?
“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小姐费了不少心思,才趁世子殿下酒醉时探到到口风。”零香声音更低,雪枫只听到军营,出征几个字。心底大惊:费彪混到陛下出征的士兵里去了?!
张伯忠显然也颇意外:“难怪施亮怎么也寻不到他!”
“让你家小姐小心。”
不过寥寥数语,张伯忠即离开了茶馆,雪枫被一头雾水浇得茫然不解:似乎,并不是自己和妹子猜想的样子?
雪芜更像是潜入汉王府的细作?
张伯忠经过雪枫所在的茶室时,嘴角不自觉的微扬。盯他的哨?大舅子还嫩着呢!他头也不回的直接奔向东宫。雪芜再多立下几个功劳,今后也就有了从汉王府全身而退的资本。
雪枫收到消息,张伯忠在东宫呆了半个时辰才离开。随即,有支骑兵飞奔出城,向北而去。
雪涵随手烧了哥哥的信,心中溢满疑惑与不安。
哥哥并没有找到任何伯忠与雪芜有旧情的线索,是哥哥在安抚自己,还是她想得太多误会了丈夫?
伯忠回府,照例给她带了爱吃的点心,还告诉她外头的各种消息:“京城里建了不少新寺。有家清远寺是远到而来的乌斯藏(西藏)的高僧班智大师筹资修建。据说寺内的菩萨十分灵验,近来香火颇盛。你说,这算不算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雪涵闻言噗嗤一笑!
“笑什么!”伯忠其实极喜欢雪涵娇俏灵动的笑容,只觉她这般一笑,他的心绪便有些乱糟糟的。“班智大师还有个本事,他是当地有名的藏医。医术高超,听说已经治好不少疑难杂症的病人了。”
雪涵正色道:“那真是大慈大悲的上师!功德无量!”
伯忠点点头:“还有,徐凌要在北京开家楼上楼,店址也选好了。到时候,我陪你一块儿尝鲜?”
雪涵不禁笑眼盈盈:“好啊!徐姐姐就是能干!”
伯忠瞧了眼她微微突起的肚子,关切无比:“幸好你孕吐不怎么厉害。等满了三个月,一定要多走动。大夫说过,多走多动,生产时才更方便。”
雪涵深以为然的点头。婆婆就是太小心了,三个月内连床都不敢让她下。唉,谁让英国公一脉单传呢?
伯忠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呆在府里无趣。我已经和岳母打了招呼,请她和家里的姐妹多来陪陪你。我最近没有要事也不出门。你再忍忍,熬过前三个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