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听得面容惨淡,心中却满是不屑: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她那时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将苏氏母子一踩到底,她才能放心啊!谁知后来白棠咸鱼翻身,事情才一发不可收拾。
“白瑾所得,皆你而来!”白兰叹息,“如今我所得,皆我母亲兄长所来。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你即不曾养我,也不曾教我,我也从不曾叫过你一声娘。练夫人,你现在跑来跟我叨念母女亲情,请问情在何在处?”
何氏急了,猛地抬头:“你总归是我生的呀!”
白兰不紧不慢的道:“那你就将这些年亏欠我的、亏欠我娘的全部还清了,我再与你清算生养之恩,如何?”
如何还得清?何氏只哭道:“白兰,你对我太过无情了——”
“我被郑氏暗算的时候,你视若无睹见死不救。你都忘了么?”白兰眼角落了滴泪,“每每想到有你这样一个亲娘,我都恨不得从没来过这世上!”
何氏全身冰凉,半晌才止住颤抖的身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郑氏算计白兰,她乐见其成。凭什么一个自己从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都能风光过自己?也要让苏氏白棠尝尝痛入骨髓后悔莫及滋味!
“练夫人,不是我不想认你,是我不敢认你。”白兰收干眼底的泪意,“不过你放心。得了你的血脉,今后你若到走投无路之时,必定不会让你流落街头,无处可归。”她笑了笑,“想来我爹也不是那般无用之人。”
何氏无颜以对。不敢认她。白兰真说得出口!直接将她定在了耻辱柱上踩踏!
死死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她捂着脸逃离了新房。抬头间,见到苏氏在亲友女眷的簇拥下迎面而来。她精神焕发双颊丰满,衣饰华贵,全身皆是掩不住的喜气洋洋。
何氏做贼心虚,忙解释道:“姐姐莫误会,我就是看一眼白兰——”
仿佛没见到何氏般,苏氏径直进了白兰的闺房。连个嫌弃的眼神也没给她,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
何氏恨得咬碎银牙,大伯的妻子还不忘责怪的瞥她一眼:明知自己不受待见还来后院招人厌恶!
何氏扶着墙,只觉天昏地暗痛悔难当。
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屋内,白兰待何氏走后,长松了口气,静坐回床边,盖上红巾。她的大好人生,这才展卷开新篇。
“白兰。益明来接你咯!”苏氏明明是笑着开口的,音落之时却成了哭音。白兰心酸难抑,再也忍不住,抱着苏氏咽声细哭。
“娘,能做您的女儿,白棠的妹子。何其有幸!”
苏氏轻轻拍着她的背,哽咽道:“傻丫头。”白棠还在懵懂时的那段岁月里,她有苦无处说,全靠白兰对她的眷恋与支持才硬撑着没有放弃。“娘有你们两个女儿,才是何其有幸!”
众人听得无不泪目。还是喜娘一拍手道:“莫哭啦,新娘子的妆要哭没啦!”
“新郎来咯!”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院里顿时煮沸的水般滚腾起来。
高益明一身崭新的绿袍,春风得意英俊不俗。身边汇聚着几位好友也是白棠的旧识——栖霞寺内战过春联的几位学子。
只是他们看着白棠的眼神难免就有点儿怪异。高益明笑着轻轻咳了两声,对扼腕至今的吴琏道:“再看也没用。人都嫁了。”
吴琏咕哝道:“你别瞎想,我只是觉得——练公子怎么看都不像妇人啊!”
高益明淡然一笑:“如今,谁还在乎他是男是女?他是练白棠,足矣。”
吴琏重重顿首,与有荣焉。
白棠兴致高昂,也没太为难新郎,最后命人端了三盘桂花拉糕的点心出来摇着扇子风骚无比的道:“只要你猜出哪一份是白兰做的,你便能接走我妹子了!”
高益明与众伴郎面面相觑,还有这种题?
吴琏想撩衣袖了:你不想嫁妹子就直说!
高益明还能怎么着?那就尝吧!
每一块拉糕都是晶莹通透,洒着金黄的桂花小巧可爱。谁知拉糕粘性太强,一连几双筷子都粘在糕上拔不出来,在众人善意的轰笑声中,益明才费力尝到点心的味道。
“怎么样?能尝出来不?”吴琏比新郎还急,“你再吃几口啊!确定好了再说啊!”
高益明放下筷子,微笑道:“多谢白棠的好口彩!”
白棠扇子一收:“明白就好,娘,放人咯!”
桂花拉糕一甜二粘三弹牙!这不是在祝新人新婚甜甜蜜蜜粘粘糊糊么?至于弹牙:夫妻间总有吵架伴嘴的时候,只要粘性强,不怕!
白兰在闺友的陪伴下款款而出,她身姿窈窕,气质清雅,身着沈文澜亲自设计的嫁衣图样,桑园出品的嫁衣,仿若红云出岫,震得现场鸦雀无声。
一阵轻风拂过,红盖微起,露出白兰雪白小巧的下巴与红润甜美的樱唇。
吴琏此时是真的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白棠在栖霞寺透露选妹婿之意时,就该毛遂自荐啊!真真便宜益明了!
高益明不由吸了口气按住激动,带着几分傻笑,迎上了前。
苏氏已然泪不可抑。喜娘只得在一旁缓解气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送白兰出门后,苏氏一狠心,转身就走!
白棠摇头苦笑:做爹娘的,女儿嫁不出去要急,嫁出去了还得哭!
徐三兄弟几个看过热闹,极自然的聚一块吃酒席了。
阿寿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也没几个月了。伯忠感慨道:“转眼间,咱兄弟几人都要成家了!”
“何止。”阿寿笑嘻嘻的敬酒,“你是咱们兄弟中,最早当爹的!恭喜啦!”
伯忠笑容微僵,裘安敏感的捉住他的异常,暗觉不妙:什么情况?
“我姐说了,女人的头胎最重要。”阿寿认真的道,“头胎生好了,以后生孩子才生得顺畅——你可要照看好雪涵啊!”
伯忠不屑道:“要你废话?”他搁了酒杯,换了个话题。“陛下又要出征蒙古了。”
第338章 帝王的余晖
裘安并不惊讶。若不是迁都后三大殿被雷击倒之事令陛下精疲力尽,恐怕早就准备出征事宜了。
倒是阿寿急了起来:“陛下身体才好些,怎么又要出征了呢?蒙古人早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了!何必再费那个劲?”
“陛下的年纪是不小了。”裘安拍拍阿寿,“咱们有机会,再劝劝他吧。”
晚间得到这个消息的白棠呆了片刻,幽幽的道:“提点太孙——也不必我们废话。陛下的身体毕竟不比从前了。征战途中万一不能回来或是有个什么差池,他们也好早作准备。”
裘安听得心里难过:“你也觉得陛下这次……凶多吉少?”
白棠望着窗外一轮弦月,淡声道:“有的人,注定戎马一生。”
不久,百官苦劝无效,朱棣诏告天下,携最新的火枪,率军五征蒙古。英国公、成国公,裘安的二哥徐嵘随军出战。
大军出发那一日,白棠与裘安特意混在宫里为皇帝送行。
朱棣一身铠甲,骑着神气活现的乌蹄骓。瞧着精神还不错,鬓边白发染得乌黑,面孔还泛着红润光泽。见到太孙身边的白棠夫妻时眉毛微挑:英国公儿媳妇都怀上了,白棠怎么还没个消息?
一代大帝眼看就要陨落在征途之中,白棠正满心的凄凉之际见到皇帝百忙之中目光不忘往自己小腹瞄了眼,登时抽了口气:您还有空管爷的肚子?走好吧您!
裘安忍不住上前:“陛下,赤珠怀了乌蹄骓的小马驹呢。等您回来,马厩里又要多匹世间难得的骏马了!”
皇帝朗声笑道:“等朕回来,你们俩也给朕多添个人口才好!”
众人不由轻笑。
裘安不知为何喉咙哽了下,忙嬉皮笑脸的道:“裘安必不辜负陛下期望!”
白棠神情莫名瞪了徐三一眼:这事你说得算?
结果当一连几夜,徐三还真孜孜不倦的在床上攻城掠地起来!
饶是从没在床上求过饶的白棠,也有些吃不消。全宏见东家眼圈青白,忍不住关切的道:“新的画笺不急着售卖,您要保重身子。”
白棠之前筹备的波斯画笺系列已经交付版印。从书签、便笺到诗笺及精美笔记本,定制了完整的一套系列。更有各款礼盒,已经提前知会了贵宾客户,预购勇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