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撕开密封的包装,把崭新干净的整套衣裤递给Mark。
这真是太贴心了。
Mark从来不喜欢酒店的睡袍,那碍事又很热。睡觉的时候穿T恤就舒服多了,以前在柯克兰,他常常把帽衫或者外套一脱,扑到床上就呼呼大睡。
Eduardo在洗澡的时候,Mark打开自己的Facebook主页,忍不住发布了一条状态。
“七年没见的朋友,还记得我的习惯。”
Facebook暴君这条莫名其妙的状态一更新,还在加班的猴子们就看到了。
他们刷新的速度之快,非常让人怀疑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工作。
接下来就是一波接着一波的留言。
技术部的猴子们很多都是几年元老,跟Mark的关系非常好。当然,平时也是他们被骂得最多,皮都被骂实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说起话来跟跑火车一样,格外放飞自我。
“Boss和谁一起度假?!”
“大帝,你有什么习惯是全世界不知道的吗?喝红牛还是啃甘草棒?”
“boss你确定不是你朋友看报纸和杂志知道的?”
“大帝,你知道你的习惯已经被记者和编辑们写烂了吗?”
“《马克·扎克伯格不可不知的12个习惯》里的吗?”
“我猜是去年八卦小报的那篇《Facebook大帝30个鲜为人知的生活小爱好》有写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习惯?”
“肯定是挖金枪鱼罐头之类的”
“七年没见?吃惊!!!难道……不可说?!”
“不可说是什么习惯?”
“大帝有什么习惯是不可说的?”
“七年???????????!!!!!”
“???不可说??不可能!!!”
Mark翻着那些猴子们的评论,越翻脸色越难看,越看心情越郁闷。
没一会儿,Felix的评论出来了。
当时Felix躺在床上刷Facebook,立刻看到Mark的状态。
他翻了翻下面自家猴子们潮水一般的评论,呵呵一笑。
图样图森破啊,活该你们常当出气筒。
Felix噼里啪啦敲键盘留言:
“绝对真爱”
Facebook年轻的卷毛暴君盯着“真爱”两个字,脸上一秒多云转晴。
正高兴着,Eduardo用完浴室出来了。
“Mark,去洗澡吧。”他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脸上被水汽蒸得有点红。
Mark手一抖,快速关掉了笔记本上的页面。
“怎么了?”Eduardo看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慌慌张张的。
“哦。”卷毛CEO迅速恢复面无表情:“我现在就去。”
等Mark洗好澡出来时,Eduardo正坐在沙发上看经济杂志,手里还拿着吹风筒。
他深棕色的头发已经吹干了,正蓬松松、软趴趴地搭在额头上。见到Mark出来,Eduardo将手里的吹风筒往Mark的方向举了举,示意他来拿。
“吹干头发吧,要感冒的。”
Mark又“哦”了一声,乖乖走过去。
“今晚我睡沙发,你睡卧室。”Eduardo说。
这是个单人套房,只有一个卧室。
Mark不愿意,他摇头,“不不,不能这样。”
Eduardo看着他。
Mark难得很有‘客人’的自知之明:“你太高了,Wardo,沙发会让你睡得很不舒服。”
这话让Eduardo轻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坚持,声音都是暖和的:“那好吧,晚安,Mark。”
Facebook的卷毛CEO看着巴西青年走进卧室,那里很快亮起柔和的床前灯。
Mark快速把头发吹干,就关掉客厅里的灯,蜷缩在沙发上了。
他身上盖着Eduardo给他的另一套被褥,洁白的被子和柔软的枕头,散发着干净的味道。
从房间里泻出来的淡黄色灯光让Mark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卧室里面的可是Eduardo,他埋怨过、背叛过、怨恨过,却仍旧无法抵抗本能而牵挂想念了多年的人,而此刻近在咫尺了。
想到这点,Mark充满希望,他很快安然入睡。
Eduardo听到客厅动静的时候还没睡。
过去两年,Eduardo连续在一个飓风灾后重建援助基金中,每年投五百万美元,恰好最近基金给了他资金流向明细报表。
Mark睡在外面这个情况让Eduardo心情复杂,而数字可以帮助他平静下来。
他看着看着,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Eduardo忽然听到客厅里重物落地的闷响,他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床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客厅里Mark睡得滚下沙发,正一脸茫然地慢慢爬起,趴回去缩进被子里,没过一分钟,又呼呼睡过去了。
卷毛CEO的身高尽管跟其成就完全不成比例,但在沙发里还是显得有点舒展不开,最重要的是沙发很狭窄,他不得不缩起来。
那肯定很不舒服。
Eduardo抱着手臂站在房间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短短十五分钟里,Mark就因为翻身或把手臂探出被子而差点再次滚到地上去两次。
Eduardo走过去,拍了拍那坨拱起的被子团。
“Mark,Mark。”
Mark睁开惺忪的眼睛,疑惑不解:“怎么了,Wardo?”
“别睡这里了,进来吧。”Eduardo说。
“什么?”Mark很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在做梦。
“沙发不好睡。”Eduardo说。
Mark花了一秒时间就反应过来,顿时睡意全无。
“哦。”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心里却飚速窜过大量没有任何意义的代码和字眼,在疯狂的代码弹屏里,Mark抱起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慢吞吞趿着拖鞋,跟Eduardo进了房间。
卧室里的床有两米宽,足够两个人同睡。
因为Mark进来了,Eduardo就不再看资金流向报表。他关掉床头灯,对Mark说了声“晚安”就准备睡觉。
卧室里陷入黑暗,刚才在客厅困得闭眼就能睡着的Mark,现在倒睡不着了。
他太紧张了,睡意全无。
但Mark很快注意到Eduardo睡在床的另一侧,他背对着自己,身体几乎贴到床沿,只占据了宽大的床很小一块地方。
“Wardo。”Mark低声喊他。
过了好一会,Eduardo才回答,好像他刚刚已经快要陷入梦乡了,“怎么了?”
“你快要掉下床了。”Mark小声提醒,“你可以……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睡过来一些。”
“不用了,”Eduardo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习惯这样睡。”
Mark认为他在敷衍自己,这个借口太侮辱Mark的情商了。
“你没有这样的习惯。哈佛里艾略特楼的床有1.5米宽,你现在的家显然也不会买一张很小的床。”
Eduardo对他的质问没有做出回应,让Mark更加懊恼了。
“你以前在柯克兰睡我的床,总是躺在中间,我要睡觉便不得不把你往里推。”Mark喋喋不休,“如果你不乐意,我可以回去睡沙发,Wardo,你没必要这样,真的。”
Eduardo的身体姿态流露出来的紧张和僵硬,让Mark有点后悔跟着他进来睡床了。
他宁愿自己在外面那张沙发上一晚滚下去十次八次,也不希望看到Eduardo因为想远离他而小心翼翼地贴着床沿睡觉。
“Mark。”
Eduardo终于打断他,“睡觉好吗?我不想对你说第三次晚安了。”
“哦。”Mark立刻闭了嘴,不甘不愿地说:“晚安……”
但尽管如此,Mark还是睁大了眼睛,他担忧地看着睡得远远的Eduardo,怕他睡着睡着也像自己刚才那样滚下去。
但是Eduardo很安静,几乎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很轻浅。直到他竟然翻了个身,Mark才意识到他早就睡着了。
在Eduardo均匀柔和的呼吸里,过去很多事情像春天的河面,终于开始融冰,流水般在Mark的记忆中,重新变得鲜活而充满生命力。
【11】
后半夜的时候,Mark被Eduardo细微的动静惊醒了。
Eduardo就睡在他身侧,同一张床上,Mark是怎么都不可能睡得很沉的。
他有点急促的呼吸惊动了Mark,那就像喘不上气一样,嘴里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Mark顿时睡意全无,他轻轻挪到Eduardo身边。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Mark看到Eduardo闭着眼满脸痛苦,额头上布满薄汗。
他不知道Eduardo梦见什么,非常担忧,只好轻声叫唤。
“Wardo?Wardo?醒醒。”
但或许是Mark叫的声音太轻了,Eduardo没有醒来,依然沉湎在睡梦中。他表现出一种窒息的模样,张了张嘴,却没有吸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