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么?”他一把扯她起来,玲珑娇躯抱个满怀,吻住那两片逗得人心痒难挠的朱唇,“若真是我的,明儿个我便不走了……”
“哼……”她爱娇地偎在他怀里,任他狂肆地采撷芬芳,“不走又怎地……”
“唔……”他模糊地应了一声,双手早探进白绫寝衣里。肌肤触手如玉,丝滑若缎,“可惜一身羊脂,终究他人受用……嗳呦!”
唇上吃痛,竟是被她狠狠啮了一口,麻麻辣辣,只怕连血也出来了。蹙眉看她,却笑得一脸妖媚,“知道春宵短,还只管罗唣……”
他也笑了,打横抱起她,向锦帐低垂处走去。
冷风乍起,烛火摇得一摇,倏地熄了。娇喘声低低响起,融入大好春夜……
这一日城外码头,热闹得非同凡响,金陵知府郑大人的官船启程返京,孙家少爷自然也要随行,两家来送别的亲友密密麻麻挤个水泄不通。
虽然一直不得机会与她私下相见,但今儿个她肯来送行,想是已经消气。孙令畴偷眼望着跟在父兄身后的佳人,娇容上不见半点涟漪,低垂了眼,楚楚可怜,心头不禁火炭儿般热起来。
若不金榜题名,怎配得起这般如花美眷!
来到近前,终是碍着人多眼杂,只迸出一句:“你放心……”便再无可说。
船夫哨呼一声“开船!”浆声荡漾,官船缓缓离岸,扬帆远去。
她握着帕子,低低呢喃了一句:“风波恶。”一抬头,凤哥若有似无地睇了她一眼,便不由皱了眉头,啐了一口。
流光易逝,转眼已是端午。江南对这一节日格外看重些,赛龙舟、包粽子、打青团、食新米,是百姓寻常应景,富贵人家更是翻出千般花巧,寻欢作乐。
孙府早几日便已下帖子,相请王家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过府听曲赏戏。这厢开了沁香园的水闸,撑出画舫,就在船上设宴,又叫了虹仙班的名角弹唱娱宾。时值初夏,天气凉爽,月明星稀,水光粼粼,席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更有洞箫瑶琴,歌喉婉转,几不知天上人间。
宾主团团坐了一席,王家客人外,便是孙老爷、孙夫人、孙家两位尚未出阁的小姐,以及孙家年近八十、头脑混沌的老太爷。
王家这双公子小姐,着实漂亮得教人无法错开眼,一个春风满面,一个柔静如水。孙夫人周氏拉着未来儿媳妇的手,越看越爱,冲着王夫人吴氏笑道:“亲家母当真有福气,难得一双儿女,都是金镶玉裹一般的天仙人物,真不知怎么生出来的,想必是前世积德,今生福报。”
这本是吴氏平生最得意的一桩事,便别人不提也要拿来炫耀的,何况是被人称赞,当下便抖落了话匣子,“亲家母不晓得当初生这两个孩子有多么凶险。肚子大那不消说了,偏是两个孽障赶着同时出来,竟谁也不肯让谁,足足教我疼了一天一夜,连产婆都放话出来说怕是没救,不料外头院子里乌鸦突然大叫特叫,她哥哥先落地,跟着她也出世,前后差了一眨眼工夫。现今想来都有些后怕,险些断送母子三条性命呢!”
周氏听得连叫阿弥陀佛,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可不是应了这句。亲家母得这双儿女,男娇女俏,神仙般的俊雅人品。若换了一色打扮,任谁也分不清哪位是少爷哪位是姑娘。”
吴氏笑道:“他们兄妹小时候淘气,也曾改了衣冠来糊弄父母,骗得他父亲带了凰儿去拜见巡抚,拐得我带凤哥儿到娘娘庙上香,更不消说闯祸互相混赖了。这些年渐渐大了,凤哥儿依旧是个泼皮无赖性子,凰儿倒益发稳重起来,再不肯胡闹。其实也是有分差的,一笑便看出来了,凤哥儿酒窝在左边,凰儿却是在右边。”
两人闻言都是一笑,果然一左一右,一个灿如阳光,一个柔若月色。
众人都称叹惊异,那孙老太爷本一个劲儿囔塞果子蜜饯,此时却分分明明地吐了一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一席愕然,凤哥若无其事,她低垂了头,脸上瞬时变了颜色。老太爷不管这些,抖着鸡爪子般的枯手,捡了片云糕,没牙的瘪嘴蠕得起劲,又连连嗫嚅:“必有妖孽……必有妖孽……”
周氏忙笑着打圆场:“老太爷脑筋糊涂,自个儿也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亲家不要见怪。”
此时正有家丁来禀,烟花已备好了,单等主子们吩咐放去。众人都移步出舱,拥在甲板上,果见一哧溜火光直蹿天际,炸出满空繁花,色彩绚丽,惑人眼目。一时间人人翘首,孙家两位小姐更是喜心翻倒,又笑又嚷,生怕错漏了一朵半朵。
她稍稍坠后,不愿挤上前去。过了片刻,身后有人捏她一记,侧头看时,凤哥双目炯炯,漆黑的眸子光华流转,低低道:“仔细听。”
她侧耳凝神,只听遥遥地,鸦啼凄凄传来。
“乌鸦叫了……”她唇畔一抹笑意,悠悠地说。
直用了顿饭工夫,烟花方才放完,众人回至舱里,却见孙老太爷伏在桌上,一动不动,花白的头发微乱。周氏赶忙上前去扶,口里笑道:“老太爷必是喝多醉了……”话未说完,竟惊得一跤坐倒,颤着手指着老太爷,半晌才叫出声来:“他……他死了!”
第3章
孙家老太爷年高糊涂,贪食江米果子被哽死。这桩丧事又连带出一串麻烦。首先,孙家公子殿试中了二甲,本该外放作官,祖父亡故,只得丁忧守制,待丧期满了吏部再行安排;第二,孙王两家的亲事,自然也得往后拖,除非热孝里完婚,否则还要等上一年。
“我这着好么?”红绡帐中,他在她颈间厮磨,象个待人夸奖的孩子。
“要怎么赏我?”他贴着她耳窝呵气,分明吾欲云云。
黑暗里,她腻声媚笑,“好哥哥,连皮带骨随你吃了就是……”
春去秋来,夏走冬至,转眼已到了年下,北风凄紧,几日里不停地卷下漫天的大雪来。
尽管半年前刚出了丧事,孙府过年的气氛仍是热热闹闹,虽不能张灯结彩,但洒扫庭除、备五牲祭祖、采买各色年货,也够上上下下忙个不可开交。初一大早,孙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便前往王府,互道了吉祥。富贵人家来往应酬,川流不断,直忙到掌灯才得闲。孙老爷本待告辞,王老爷苦留用饭,后厅飞也似排了席,团团围炉吃酒。
席开二桌,王老爷夫妇并几位姨娘陪亲家夫妻,另一桌则坐了王家一对公子小姐,陪着孙家少爷并两位小姐。两家自结了亲,平素走动惯了,小儿女们也不拘礼,杂错着坐了,且又是年节,赌拳猜枚、因酒行令,笑语欢声,闹得不亦乐乎。
这厢孙令畴陪着说笑,神魂却早七八分落在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身上。只见她今儿个穿件宝蓝缎镶毛狐皮袄,系一条水红色八幅撒花洋绉裙,如云秀发绾了个杨妃回马髻,插了支五凤朝阳挂珠钗,薄施脂粉,愈发丽色夺人。喝过两杯女儿红,霞飞上脸,顾盼间明眸流彩,实实教人心旌摇摇不可遏止。
孙二小姐宝珠夹了一筷炙鹿腿,正要在酱碟里涮调料,不防斜刺里插进来一双筷子,仔细看时,却是自家兄长恍恍惚惚伸错了地方,不由“噗嗤”笑喷了,拿手去推身旁的王家小姐。
她也看见了,忍俊不止帕子掩了口,别过头去。凤哥儿眼尖,已是大笑出声:“我家厨子的炙鹿腿原是一绝,防备着大家爱吃,早预备下四条,尽够了,贤兄妹不必为了这点子肉伤了和气,在席上打筷子仗。”
孙令畴被凤哥儿这一笑,猛地回过神来,窘得满脸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她忍了笑,举手筛了一杯酒道:“孙世兄,小妹敬你一杯,祝世兄来年鹏程万里,心想事成。”
孙令畴受宠若惊,慌忙接了,一饮而尽。他这未婚妻素日矜持,少有这般殷勤,今日美人情重,只欢喜得他没做手脚处。他京试登科,只觉待守丧期满,吏部任命一下,再娶了心中玉人,人生可说是志得意满,心头欢畅,酒到杯干,连连喝了十七八杯,到终席时已有些醉眼乜斜脚步不稳了。
此时已近二更,午后停了的大雪又纷纷扬扬洒了漫天。孙家老爷夫人并两位小姐坐了暖轿先行,孙令畴却骑了匹枣骝马押后。凤哥儿送出府门,看小厮扶了孙令畴上马,道声:“雪大,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