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立即脱下外套搁在沙发上，伸手又把渚薰的书包取了下来，推着渚薰的后背：“快点去洗热水澡，我给你拿衣服。”
“真嗣君知道衣服在哪里吗？”人已经被推进浴室，门被啪地关上，渚薰只听到门外的身影说了一句：“反正就在房间里，我去找就是了。”
真嗣刚走进渚薰的房间就是满眼的深蓝，深蓝的被褥床铺，深蓝的地毯，深蓝为主色调配以白色边框的衣橱，只有六面墙和桌椅不是深蓝色。
薰皮肤白白的，盖上深蓝色的被子……少年快要无法直视那张大床。
“衣服衣服衣服。”真嗣打开衣橱，形形色色的衣服都被整齐地挂起呈现在他眼前。
有深蓝条纹的羊毛外套，浅蓝的牛仔裤，黑色的小马甲，衬衣，林林种种，当然还有几套一模一样的校服。
面对着这堆衣服，真嗣又开始想象渚薰穿着便服的样子。
“怎么样都很好看呢。”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双颊好像又快要烧起来了。
拉开下面的抽屉，果不其然，睡衣居家服都集中在一起了，还有，内裤。
“全部都是白色的。”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是三角内裤。
“还有尺寸……”他倏地抽出一条展开看了看，随即抛到准备好的睡衣上，嗙的一声，迅速地拍上抽屉，合上衣橱。
内裤的颜色就算都是纯白的，也不像他的四角裤那样就是给小孩子穿的。
昨晚也看到了薰的那里，比他的，要大……
脑袋好像泡在烧开的热水里，真嗣抓着衣服抱在怀里，猛地关上房门，往浴室里冲。
“薰！衣服我放在这里咯！”他将衣服塞进篮子里时又瞄到装待洗衣服的篮子里有两条内裤，昨天忘了洗的贴身衣物。
刚要抓起内裤清洗的时候，浴室的门被敞开，蒸汽从浴室里弥漫而出，真嗣转头一看，只见渚薰是全裸待机的状态，未着片缕不说，在蒸汽中也能清晰看到发梢滴着水珠，浑身湿漉漉的，有着完美比例的柔韧身躯上还沾有水色。
沐浴过后的神。
那双像红色玻璃珠子的眼睛看着惊慌的真嗣，渚薰还是若无其事地道：“谢谢，真嗣君。”
真嗣怒喝一声：“好，好歹也围上毛巾啦！”马上又拿过长毛巾覆了上去，撇开脸不敢看渚薰的身体。
“我的身体上有什么东西么？还是真嗣君觉得很难看？以前不是看过了么？”渚薰对自己的裸体不以为意，抓过真嗣泡过冷水的手，让对方看着他。
“不是这样的……只是随便就把裸体给别人看……”有，你身上有很多不能看的东西，而且薰的身体很美。可是从前到现在少年想说又不敢说这样的话。
“随便？这是因为外面的是真嗣君呀，真嗣君是别人么？”渚薰感到困惑。
“也不可以这样。”真嗣这会儿显得底气不足。
“怎样？”渚薰就爱盯着真嗣不直率却又害羞得可爱的脸。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电话响了，我去接，薰快点穿衣服，不要着凉。”真嗣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他拿起话筒：“喂，你好，这里是碇宅，请问您找谁？”就他们两个在这里，有谁会来电话？
心里有不好的感觉。
话筒里没有传出声音，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传出声音：“是你呀。让渚君听电话。”
这种阴沉沙哑的声音到底有多久没听到了？
每次都这样，嘴里对儿子只会吐出命令，残酷的也好，无奈的也好，平平无奇的也好，他都不会在意，无论儿子是生是死，快乐抑或痛苦。
啪，真嗣漠然地挂断了电话，什么都没说。
EVA已经不存在了，ADAM，LILITH什么的也不存在了，他还有什么道具去对他进行欺诈，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或许，要感谢父亲，再一次让薰来到他的身边呢，哼。
“真嗣君，是谁呀？”渚薰只穿了裤子披着毛巾凝视着真嗣。
“不知道……我去准备晚餐。”真嗣转身走进厨房。
“我明白了。”目送真嗣离开，渚薰走到电话旁查看来电显示。
熟悉的号码出现在屏幕，渚薰叹道：“父亲，这次该怎么办呢？”
第十四章 ep 14 reaction
原木餐桌上放着两份新鲜出炉的蛋包饭，其中一份用红红的番茄汁在嫩黄的蛋皮上写了字：渚カヲル。
渚薰还没从房间出来，真嗣只好坐在饭桌旁等着。
房间里，渚薰用手机拨通了碇源渡的电话，不待对方说话，他便调侃起来：“父亲，被真嗣君挂了电话呀。”座机在走廊上，他要是用座机回电话，真嗣君肯定不喜欢。
“父亲这个字眼从你口中出来真让人不适。”碇源渡平静地回道。
“你是真嗣君的父亲呀，就是一个身为父亲的男人，不是么？”被真嗣君讨厌的父亲。
真嗣君，你讨厌人类么？
称不上喜欢但也不是讨厌，不过，我讨厌我父亲。
这个为了唯一愿望而想要化身为神的男人在这个神域已消失，天堂已关闭的世界里依然我行我素地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真嗣君的讨厌在这里也奏效呢。
“父亲这个词不属于我，我也不需要。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分即可，过问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情。”
“然后呢？这次打电话来做什么？”
“最近不要让他去唯的坟前。”
“为什么？”他答应了真嗣君会去的。
“我要把唯的坟墓迁到东京，我没空经常回来，只好这样做。”
“我想真嗣君的母亲会比较喜欢留在真嗣君身边。”
“这个周末就动工，渚君，你注意一下。”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已被切断。
“还是老样子。”这不就等于逼着他告诉真嗣君么？
将手机狠狠地砸到床上，渚薰离开房间，看到独自在餐桌边等待的真嗣忽然想从身后抱住他。
渚薰就这样做了，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受惊似的倏地绷紧，他更用力地抱住真嗣：“为什么蛋包饭上还写着我的名字？”
身后的怀抱因对方沐浴过后愈发温暖，真嗣忍不住伸手触摸渚薰搁在自己身上的手：“因为……只是想到这份是给薰的蛋包饭而已。”
“下次可要画上心形。或者干脆把蛋包饭做成心形。”渚薰啄吻了一下真嗣的后颈，随后将碟子移到真嗣隔壁，又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不会做。”真嗣开始用餐。
知道少年定会按照他的说法去做，渚薰突然很想每天都能吃到真嗣做的蛋包饭。
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将蛋包饭分成整齐的一块块送进嘴里，渚薰咽下一勺美味新鲜带着番茄清新酸味的蛋包饭道：“真嗣君，我们明天就去看你母亲吧！”
明天已经是星期五，碇源渡说到做到，而且行事利落，大概过了明天碇唯的坟墓就只剩下一块空地了。
真嗣不解：“好呀，但是，薰不是说等天气好了再去么？明天好像也会下雨呢。”
“真嗣君。”渚薰还是决定要告诉真嗣，不要瞒骗对方，也没有办法瞒骗对方，他放下勺子，敛起笑容道：“你父亲决定把你母亲的坟墓迁到东京，这个周末动工。”
手抖了抖，勺子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真嗣只觉心在瞬间之中被挖去一块：“为什么他要讨厌我呢？”双手颤抖着捂起脸，整个腰也弯了下去，“为什么他是我的父亲呢？为什么连妈妈也要带走呢？这次，妈妈在里面的呀，那里不是空的……”瘦弱的身子颤抖得如风中残叶。
强忍心中剧痛，真嗣又摇着头，任滚滚流下的泪珠打湿大腿，双手交叉着紧扣住手臂，指尖上没有半点血色。
“到底生下我来做什么？因为妈妈不在了所以就无所谓了么？！那就干脆把我扔掉呀！扔掉呀！让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很好么？”偌大的房子都在回荡真嗣的恸哭声。
渚薰欲将真嗣拥入怀里，却被真嗣一手挥开：“没关系，薰说得对，无论他爱我与否，我都要面对他，不被需要也没关系，找到需要自己自己也需要的人就好……”
从来这个少年的一颦一笑都能引起渚薰思绪的巨变，仿佛是感同身受，此刻连拥抱也被拒绝，渚薰不禁感到悲伤。
他没有父母，也并非拥有人类全部的感情，此刻少年的心是难以靠近，也让他感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