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守岁之夜一向热闹,很多酒肆饭馆会整夜不关,许多忙碌了一年的人都会四处溜达,有的带了家人,有的孤家寡人,形形色色,入目皆是清风闲月。
阿碧和其他几个丫鬟走在前面,穆桃跟在后头,沿街的灯笼明媚不定,有的被风吹灭,犹自高挂,有的红烛仍在,荡漾温和。
摊贩的叫卖声,来往行人的嬉笑声,有些杂耍的叫好声,风月场所的琴弦声,彼此错误交杂,穆桃叹了口气,又是一年。
正要上桥,迎面撞来一个急匆匆的人,伸手便直取穆桃腰身,她后退侧转,避开那人的突袭,方夏翘嘴挑眉。
“穆桃,给我看看嘛。”
她一直对穆桃的鞭子耿耿于怀,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张权之从后面闪了出来,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她们二人,若不是公子催促,他才不会大半夜跟着方夏出来闲逛。
跟着楚萧久了,性子也凉薄许多,这样热闹的场面,张权之并无兴趣,只盼着早些回府,伺候楚萧抓药写方子。
他手里还拿着灯笼,是方夏猜谜换来的,另外手里的糖葫芦已经被吃掉两个,一个是方夏吃的,另外那个是方夏强迫他吃掉的。
“他没出来?”
穆桃没看到楚萧,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隐隐的失落。
“公子从来不会在今夜出门。”
“哦,那我先走了。”
眼看着穆桃错开张权之,往前走了有五步之远,那人忽然认命一般,跨到穆桃跟前,义愤填膺。
“公子病了,你是他的朋友,难道不该去看看?”
“啊?什么病?”穆桃没听说这事,故而停下来,一脸犹疑的看着张权之。
“心病。”
那人恨不得提着穆桃回楚府,两个人明明都有心思,却总是几句话便吵起来。
“我不是大夫。”
心里的异样还在,穆桃只想赶紧走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乱的厉害。
“知人知面不知心。”
后面的话,穆桃没听见。
方才其实路过了楚府,神游一般,看见康妙雪敲开门,自行熟络的走了进去,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时节,她若再去,恐怕不妥。
有些人若是不想见,总会有千万种借口见不到,不必刻意去寻。
开春的时候,叶云去军营整顿,听说会停留两月之久,穆娉闲来无聊,索性搬回穆府。
初初回去那天,穆桃正在和穆夫人浇花,父亲升为户部尚书,有人送了一棵大兰,这花不易侍弄,从远处移植过来,本就不容易成活,偏偏花匠因病回了老家,三天五天回不来。
眼看大兰奄奄一息,穆桃也是没有法子。
穆娉还未走到跟前,忽然恶心起来,一声作呕,穆夫人和穆桃齐齐回头。
“娉儿,你怎的回来了。”
“母亲,我......”
说着,又是一阵泛恶,穆娉平息了好久,这才微微舒坦,穆夫人则是一脸喜气,连忙拉了穆娉的手往亭子下头走去。
“娉儿,你不会有喜了吧?”
“啊?”
穆娉有些吃惊,很快脸上便起了羞涩,“总不会这样快吧,我与叶云,成亲不过数月。”
“不快,不快,我瞧你面色红润,腰身似乎也粗了些,看你恶心的样子,还真像当年我怀你的时候。”
穆夫人仔细让她坐下,穆桃也跟着坐在旁边。
穆娉的喜色遮挡不住,穆桃知道,叶云肯定待穆娉极好,他那样爽朗率真的一个人,若是真正专心了,是不会慢待的。
“母亲,你别声张,只我们知道便好。”
“这是应该的,前三个月不稳定,你要留心,缺什么跟母亲说,叶云不在府里,叶夫人有没有为难你。”
“婆婆待我也好,许是顾念父亲对他们之前的出手相助,左右不会亏待我,叶颜也不错,虽然跳脱了些,可是心眼不坏。”
那个姑娘,却不是省油灯。
晚上穆娉特意在睡觉之前,晃到穆桃的房里,彼时穆桃刚刚出浴,浑身湿透,连忙惊慌的跳到床上。
“你可真是与我见外了。”
不知为何,穆娉看到穆桃的身体,忽然想起在西北疆场的一些事来,成亲之前,她找了贴身的丫鬟,买的春/色长具,自行破了身子,也是怕在成亲当晚被叶云觉出不对,毕竟,当初在军营,她跟叶云缠绵一夜,也是叶云非娶她不可的理由。
若是洞房花烛夜被他识破,日后怕是会给他冷落自己的由头。
情绪可以装出来,何况穆娉从小便善于察言观色,洞房之夜,叶云酒醉,根本就没有碰她,心里头的忐忑羞涩瞬间浇灭,本就是她想多了,还自作聪明步步为营,看着叶云躺在那里,心里头就像有些蚂蚁在慢慢撕咬,手握长/具的情形一一浮现,总有一日,她会让叶云碰她。
只是,躺在叶云的身旁,脑海里似乎慢慢涌起了一股热/潮,浑身发烫,却又不能主动言语,她摸着叶云的脸,又想着自己动手的情景,愈发燥热起来。
哪里会有孩子,哪里可能害喜,只不过顺着母亲的话接了,穆娉想着,孩子总会有的,这个时候说出来,也好让穆桃再不敢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二更,元旦快乐,各位大可爱小可爱!
第35章
穆桃擦干了头发,将自己裹进厚厚的被子里, 穆娉顺势来到床前, 似乎有千言万语讲与她听,只是,顿了许久, 不知从哪一段说起是好。
“姐姐, 你上来吧, 我们两个, 好久没在一起睡过了,不如今晚你就在这里歇息,我有好些话想给你说。”
穆娉的领口微开,她依言上去,半靠在床头,一手轻轻托着粉腮,一手捋着穆桃的头发,若是没有叶云的存在, 她跟穆桃不会产生嫌隙, 若是她没有那么喜欢叶云,兴许也能成全他与穆桃。
可惜, 造化弄人。
“哎,姐姐,疼。”
没提防,穆娉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扯痛了穆桃的头发, 连忙松开,她面上有些不自在。
“我最近总爱走神,小桃,听父亲说起,你与楚萧走的有些近,他口碑极好,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但凡生病,巴不得都想请他入府诊治,只是,毕竟他腿脚有疾,你若是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念头,还是早些打消了好。”
“你说什么啊,姐姐,我跟他,我跟他怎么可能,父亲怎么与你讲这些,真是,不过,就算我与他没关系,腿脚有疾怎么了,若是真的喜欢,便不会在意,若是不喜欢,即便他身强体健,又有什么用。”
听到他的名字,穆桃心里便暖融融的泛起一波涟漪,虽然说不清为了什么,可即便是穆娉,这样的话说出来,还是很伤人的。
“你若与他没有那层关系,自然是好的。
只不过,最近我从叶云那里,无意中听说了一件事。”她故意停了停,如期看到穆桃扭过头来,专注的看着自己,其实说这话之前,她没想到穆桃反应会这样大,经此一试,到让穆娉稍稍放松了些,穆桃大约是喜欢上那个瘸子了,只是自己还未回过神来。
“当然这些事情暂时还没有眉目,只是那次我偷听到叶云与陈王的谈话,楚国的吴相,在妙手神君诊治后三天,突然离世,可是,楚国发出来的海捕文书,画的却不是楚萧那张脸,同样是坐着轮椅,谁会与吴相结仇。
他们提到一个人,当年与叶云的父亲交战那人,梁王。
小桃,他们说,楚萧,很有可能是梁王之子。”
穆桃自然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何叶云与陈王会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情,楚萧虽然杀死吴相,却并没有意图对秦国如何,而吴相的死,好似对陈王也没有太大用处。
“姐姐,这只是他们的臆断,楚萧若真的是梁王之子,怎么会流落到京城,况且,一个瘸子能做什么,还能上阵杀敌?
你啊,可别到处说,若是被陈王一党听见,后果无法想象。”
穆娉轻笑,双手交叠在一起,仔细的看着指甲,余光时不时偷看穆桃的反应,这样子,倒不像知情的。
“放心,我只与你说说,母亲那边我都没敢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而言之,你也与他保持距离,万不可太过亲近。”
“知道了,姐姐,我们睡吧。”
穆桃佯装翻了个身过去,心中却在快速理清事情的缘由,经过,以及陈王一派想到达成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