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便直说,只一条,莫要夸大其词,宫里的太医说皇上无恙,你可不能为了邀功,胡搅蛮缠。”
辰妃笑笑,皓齿迎面,眉眼微眯。
她的意思,连太医都当做寻常症状诊断的疾病,他一个毛脚大夫,更不要信口妄言。
楚萧收回手,依言道了句无妨。
宫里太医看病,无论用药诊治,都需要留档,辰妃费尽心力将自己请进宫里,目的十分不纯。
皇上气色看起来很好,可是内里耗损严重,换句话说,他的精气损耗过多,自然也是因为沉迷女色,导致血气不足,阴虚厉害。除此之外,他体内似乎一直有中毒迹象,看脉象,日子不短,别人都没诊出来,他也不想多说什么。
最为首要的事情,便是要开些温补的药膳,补/肾固元,可辰妃都说了,太医们说皇上无碍,只是难以入眠,便是要他也按照这个法子说了。
还好,这种丸药他随身带了一瓶,许多药草融合其中,就算留下药方,自己少写几味药,那些太医也不会多言。
辰妃喜欢聪明的人,楚萧知道,辰妃与皇后水火不容,陈王与太子更是针锋相对,如果太子迟迟不废,而辰妃又日渐衰老,难保皇上对她不如从前宠爱。
从而耽误废储立陈王的最佳时机。
只是药吃的多了,皇上的身子,也就慢慢空虚了。
一回头,楚萧看见桌上那亮彤彤的茶具,不由得感叹。
“这般好的器具,草民从未见过,民间最好的银壶银盏,亮度都要差一些。”
辰妃不以为意的撇了嘴,看此情形,这套器具并非辰妃的主意。
皇上得意的笑笑,“妙手神君果然眼光独到,这套器具宫里就这一套,是中元节太子偶然得到的宝贝,专程献与我用。”
“草民今日大开眼界了。”
穆桃瞪了他一眼,楚萧不会平白无故多问,除非那些东西在他看来不对劲。
经他提醒,穆桃才发现,皇上面前的器具,真的明亮照人,似乎比一般的银器更要夺目些。
再好的匠人也不可能改变银具的色泽,除非里面添加了别的什么。
楚萧低首,跟着太监去偏殿开药方,临走之时悄悄递给了穆桃一张纸条。
就像两个众目睽睽下的盗贼,穆桃手心攥出汗来。
直到出了宫门,才敢打开。
“与我同乘。”
就这四个字,穆桃深深吁了口气,身上的汗瞬间被风一吹,冷的打了寒颤,四肢百骸都有些冷意了。
还没看到穆府的下人,便看见楚萧的那辆马车停在远处,张权之站在外面,瞥见了她,随即把头扭了过去,马车朝着穆桃调了头,正是等她。
楚萧怀里抱着暖炉,见穆桃进来,微微点头。
那日的争吵,似乎被他们故意忽略,无人提起,便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找我什么事?”
穆桃觉得车内的空气有些稀薄,憋得她浑身不自在。
“穆二小姐,我只是想告诉你,玉佩我已经还给了叶云,只是,那穗子,他并没有退还,仅此而已。”
就这样?
穆桃有些惊诧,只为了这件事,他便公然在大殿之上给自己塞纸条,这样的冒险,就为了这么一件随口一提的小事?这瘸子,疯了吧。
“如此,多谢了。”
“客气。”
“回头请你吃饭。”
“不用。”
“矫情。”
“乐意。”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可爱,陪太后逛街了,刚修完文,放的晚了,么么么么哒
第34章
楚府的大门紧闭,许是京城的热闹太过强烈, 以至于此处稍显僻静了些。
张权之带领府里的人忙着贴红纸桃符, 连灯笼也换了新的,院内比门口嬉闹许多,丫鬟小厮分了月例, 也都买了新衣裳, 许多都是无家可归的, 往年总是跟着楚萧一起吃年夜饭, 想来今年也是如此了。
屋中暖茶热碳,楚萧邻桌而坐,对面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杵了两个丫鬟。
“楚公子,你好像丝毫不诧异我会亲自到京城。”
罗绮云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想要琢磨此刻的楚萧,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人气息柔和, 动静轻微, 对一个瞎眼的妇人来说,实在不讨喜。
“夫人, 我与你,即便有共同的敌人,也不意味着会听凭你的安排,吴仁海你不说,我也要杀的, 至于另外那个人,你告诉我也无妨,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怪你。”
罗绮云贸然上门,如果她不耍手段,便告诉楚萧谁与吴仁海勾结,那便是怪了。
“楚公子果然厉害,既然你猜到了,那么今日我便直言不讳了。”罗绮云掩饰掉心里一纵即过的紧张,接着说道。
“夫人说便是了。”
楚萧的身子往后靠了靠,那两个丫鬟神色不郁,想来也是不喜欢太过聪明的瘸子。
“你若再替我杀一个人,我便告诉你,与吴仁海勾结的秦国贼子,究竟是谁,我发誓,这次决不食言。”
“不必了,我的仇已经报了,再杀别人都是徒劳,更何况,你要我杀的人,必定与我没有血海深仇的,既是与我无仇无怨的,只为了你的私心,便要我任意毒杀,岂不是毫无人性,既然你现在才说,那边更加印证了我的想法,这个人,绝对是我不想杀的,否则,你不会放到现在才说。”
罗绮云摸着椅子扶手站起来,颇有些愤愤不平,“你连问都不问,我要你杀的是谁,为何这么干脆,这么果断,你缘何知道我要你杀的,不是你想杀的。”
“不管是谁,夫人,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我与你之间,没有交易,以后,你也不必费尽心思落井下石,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劝夫人早日放下执念,此后的日子才会过的舒畅。”
“你不是我,怎知道这痛苦跟随多年的压抑,克制,我也想放下,可我的灭门之灾,我的眼盲之祸,都是因谁而起。”
“那你为何不干脆将吴仁海的夫人也杀了。”
“给一个人最大的伤害不是让她去死,而是看着自己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她却无能为力,楚公子,你已经猜到我要你杀谁了,对不对?”
在楚国的时候便觉出不对劲了,何灵与穆桃长得太像,且名字极易解读,又加上她屡次出手相帮,楚萧本就聪明,加上让人暗中调查了数日,自然知道这两人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更何况,当年穆府的二小姐无故病逝,也从未传出有大夫去看,死因未免有些蹊跷,如此联想,何灵大概就是穆桃的姑姑。
而罗绮云下一个想要杀的人,便是穆占清。
楚萧若应了,那么以后便与穆桃再无可能,想到这层关系的时候,楚萧忽然如梦初醒,原来从很早的时候,自己便心存妄想了。
明明嘴里说着,一个瘸子,不应祸害旁人,却又偏偏抑制不住自己的渴望,甚至美梦做得久了,连他都未发觉。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另外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有何颜面去见梁王,见你的母亲?”
听起来没错,可楚萧与她不一样,当初母亲拼死护住他,是想让楚萧好好活下去,而梁王的仇,只消除去吴仁海,至于秦国的内贼,他杀了,又有什么意义,两国之祸,不在深仇,只关国运。
用不得当,还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刀剑,被人利用也全然不知。
生死两茫茫,他感谢江怀古的照顾,感谢当年梁王结交的那些挚友的心胸,若他们从小教他如何复仇,沉于其中不能自拔,恐怕现在的楚萧,会是另外一副嘴脸,而不可能豁达放手。
“这个不牢夫人挂心了,若无事,夫人尽快离去吧,京城人多是非多。”
“楚公子,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罗绮云的不择手段楚萧不知,就凭当年她与吴仁海夫妻一场,对于父亲的残害也决计少不了她的安排,只是,现在对付一个瞎子,究竟还有没有意义,楚萧没想明白之前,不会胡乱动手。
至于她走之前撂下的狠话,楚萧只当她是气急败坏之后的信口雌黄,并未在意。
穆府的年夜饭,还跟从前那般热闹,唯独少了穆娉,本来穆占清是想带穆桃一起守岁的,可府里的丫鬟结伴出门,都是为着这夜的花街繁盛,穆桃毕竟是小,也便不再多管,由着她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