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怀中孩子又哭了起来,张义揉揉眉心,道:“带去偏室为孩子喂食,本官会给你一个公道。”
张家娘子被拉下去,公堂之上愈发安静下来。
众人屏气凝神,只见公孙大夫将他衣服层层用bǐ shǒu挑去,发紫黑的大腿根儿,同样如此的扁平肚子,直到挑到胳膊,他定神喊来身旁的医官,两人低声儿说了什么,那医官便朝张义道:
“确定有蛇的牙印。”
公堂之外的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再看,公孙大夫拿银针取了一滴张大嘴的血液,滴在旁边用药物混成的汤中,见那血入水极黑,医官皱眉看了一会,道:
“蛇毒。是蛇毒。”
莫赠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身后百姓一阵唏嘘。
民妇带着孩子,又被送上公堂。
张义细细问道:“你好好想想,当时张大嘴临死之前有何异样行为?”
张家娘子啜泣道:“大嘴那天看起来很累,回家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杯早上剩下来的梅花凉茶。”
“你是说,早上他也喝过?”张义问道。
张家娘子艰难的点点头。
“早上都没什么事情,为何晚上喝完便中毒而死呢?”张义冷声儿道。
张家娘子将孩子递给旁边衙役,磕头磕的声响。
她道:“大嘴吃的也是平日常吃的阳春面,只喝了那凉茶啊!”
莫赠看去温情,见温情没有立马怼她,便继续听公堂上的人说话。
“你再细细想想,务农的地方到家中得多久?”公孙大夫忍不住问道。
她答:“平日约两个刻钟。”
“那不就得了?老夫在江南活了大半辈子,见的最多的便是那银环蛇,老夫看的最多的也是银环蛇病症,他与曾经病人病状一般模样。被银环蛇咬后,伤口处无红肿模样,并不显眼。
张大嘴应该并未发现这小小的伤口,毒发后,身子强壮的人也抵不过一个时辰便身亡的命运。”公孙大夫摇头叹息道。
张家娘子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倒地昏迷了过去。
医官忙向前掐她的人中,将她掐醒后,她颤抖着身子,道:
“谢过青天大老爷,谢过公孙大夫。”
张义沉了一口气,“温家茶铺同一批茶全部拿出交与公堂,梅花茶的品质还要待查,此案告一段落。退堂。”
“威~武~”
衙役震板,热闹看够了,百姓也都散了。
张义走下公堂时,撇了一眼堂外,正见一眸清的姑娘朝他看去。
在一个姑娘眼中看出赏识意味儿,心底倒有些异样之感。
公堂中温氏母女搀扶着张家娘子往外走,尸体由其他热心的百姓抬着。
公孙大夫大步出堂,眼睛白上了天。
莫赠笑眯眯道:“公孙大夫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哼!小狐狸!”他负手道。
身后有一小厮匆忙跑过来,同公孙大夫说了些什么,公孙大夫拒绝道:“让张义那小子自己喝茶去吧,老夫没空!”
小厮脸变得僵硬,谁曾想凤鸣县人人敬仰的青天大老爷,在他口中这般不值当?
小厮赔笑连连鞠躬,也是,方才见了他那么厉害,刷刷几下便能判定案情,也是个明理的人。
他又拦下张家娘子,手中拿着一包银子往她怀里塞,他解释道:
“大老爷说于情你们都是张家人,同姓之人有个照料,这些银子你拿去给张大嘴办个体面的葬礼,剩下的银子看看老人的身子。”
张家娘子一听,跪向那公堂中间的“正大光明”,狠狠磕了几声响头。
莫赠笑意不减,拍了拍公孙大夫的后背,“回头我们喝茶聊一聊。”
公孙大夫忍不住又瞪向莫赠,“小精崽子!”
第83章 花茶
温情将不停磕头的张家娘子拉起,怪罪道:“别磕了!你还在坐月子,这般折腾自己还要不要命了!不要命想死之前先把你家孩子养活了再说。”
张家娘子哭肿了眼睛,她突反应过来怀中还用破布缠带着的孩子,怜惜的将他揽在了怀中。
温氏看着公孙大夫,眼中含泪花儿道:
“今日真是太谢谢您了,如若今晚我们母女其中一人下了牢狱,不知那茶铺会怎样让人诟病。”
公孙大夫横了她一眼道:“可千万别谢老夫,这是老夫第一次做这么丢人的事情,也是最后一次。”
说罢,公孙大夫摆摆手,往凤鸣县凤鸣街最大的商铺支道去。
温氏略带风霜的眼尾轻轻皱了起来,她微笑着让王婆子带莫赠与公孙先生二人上街,去寻好一点的饰品铺子与陶瓷店去,她与温情要先将张家娘子送回家。
温氏是个贤德的女人,也是个识大体的女人。
莫赠待在江南这几天对温家印象极好。
她忍不住笑道:“舅.....娘亲。”
身边几双村民不时说着什么。
那曾在温家茶铺同莫赠说话的婆子,看莫赠的眼神也愈发异样。不经意间莫赠听到他们之间的嘀咕。
她差点忘了在外人眼里她因从小体弱多病,温家送去汴京看病才回来的温家二小姐。
这几日凤鸣县不少人也听说过此事。
温氏呻怪道:“怎了?”语气温柔极了。
莫赠作娇羞道:“公孙大夫本就姑苏凤鸣人,茗儿跟他便好。”
莫赠话才刚落,一旁还未走远的公孙大夫脚底生风拔腿就跑,吓得周围行人纷纷诧异看向那个古来稀的健壮老人。
莫增忙向温氏告别,脚步略微匆忙的往街头走去。
江南多雨,温氏看着莫赠脚边衣摆的泥水溅渍,微笑着摇摇头,虽张家娘子去了。
一旁方才送过银子的小厮,看完这一幕便匆匆往屋中行去。
枫柳一直注意着他,便将此事同莫赠说了。
莫赠想了一会儿,正要追上公孙先生时,一个拐角他便没了踪影。
臭老头......
莫赠双眸停顿了下,转身拉着枫柳往墙边躲去,枫柳提醒道:“二小姐,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景德陶瓷铺子......”
莫赠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枫柳疑惑的同莫赠贴在墙边,只见拐角另一处鬼鬼祟祟探来一个花白脑袋,枫柳见状转身挡了他的去处。
“我就知道你没走远,公孙大夫,我们一起逛街呀!”说着,莫赠揽着公孙大夫僵硬的胳膊,强拉着他怒气的身子往凤鸣街走去。
隔着遮面纱,公孙大夫似乎能看到莫赠那张偷笑的脸。
碍于身边枫柳时时站在公孙大夫身后,他不好躲避莫赠。
索性顺了命,道:“别问老夫,休想在老夫这里敲出一句话。”
莫赠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不问,但是迟早会说给我听。”
“哼,你就等着吧!”
他极其任性,走入一家陶瓷铺子挑了又挑,都没入他老人家的眼。
莫赠知他故意而为之,走的脚痛了便也不离开,吩咐了枫柳看着公孙大夫,自己站在凤鸣河边歇脚。
江南的风极其温柔,但冬日风中略带些软刀的凌冽,公孙大夫正欲走去下个陶瓷铺子,一出门便见河边早梅树下立着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今日袭了一身白衣,罩了个极淡绿色的罩衣。
许是较为江南人身量娇小,莫赠身子便有些清瘦高挑,便不少人纷纷侧目留意她。
公孙大夫轻叹了口气,他转身又入了铺子,挑了几个方才品相不错的陶瓷罐子,便付了钱出门。
正看见那方才端着的清骨女子,俯身站在凤梨铺子边紧紧盯着卖家手中切开的凤梨。
他又怒又笑,枫柳向前替莫赠付了银子,轻巧的提着他们买的东西。
“东西都买好了,还愣着干嘛?走啊!”
公孙大夫睨了她一眼,却见莫赠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小精崽子,马车行离这儿不远,你杵这儿干啥?”他道。
莫赠笑道:“我们家也离这儿不远,我们走回去吧。”
她明显记得坐马车来温家铺子不过两刻钟,此处又离温家铺子不远
公孙大夫又一次气的结郁。
他愤愤负手走在莫赠面前,莫赠紧紧跟在他身后。
不过半个时辰,莫赠便看到温府的大门。
莫赠笑道:“公孙大夫带路就是快。”
毕竟是抄了近道儿。
他头一扬,吩咐着枫柳将东西给他放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