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他的语调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小偷不情不愿,耸眉臊眼中又带着点畏惧,把钱包递回到年轻母亲的面前,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说完,扭头就要逃离众人的围观。
严修哲横出一条手臂挡在小偷胸前,他还是面无表情,唯独那冷冷的眸子像无形的利刃,狠狠地往小偷身上剜了一把。
“这就完了?”
“你这个臭女人还想怎样?”小偷又急又气,想推开这个该死的的手臂,但那手臂却如钢铸一般,纹丝不动。
严修哲说:“我最烦多管闲事了,也懒得叫警察,不过我觉得,如果你没有对刚才推倒小男孩的事情道歉的话,我不介意打个110。”
“警察”这两个字对于社会渣滓来说如同洪水猛兽,小偷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
他低着头,弓着腰,像一只战败的公鸡,俯首帖耳,对那心有余悸,还在哭哭啼啼的男孩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推你,哪里疼吗?我给你吹吹。”
小男孩对这个突然示弱的坏哥哥提不起好感,害怕地往自己妈妈身后躲。
小偷为难地抬头仰视着严修哲,严修哲说:“以后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劝你少做,滚吧。”
小偷终于得到许可,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年轻妈妈才从一系列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对严修哲说:“这位小姐,多谢。”她把躲在自己身后,抱着自己大腿的男孩拉了出来,说:“宝贝,快,谢谢这位姐姐。”
小男孩的眼里闪烁着崇拜的光,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姐姐。”
严修哲蹲了下来,理顺男孩有些凌乱的小发丝,动作难得的轻柔:“不客气,不过,你叫我一声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呀?你明明是一个美丽的姐姐。”
“小家伙,你不觉得刚才我特别像一个有能力保护你的、顶天立地的大哥哥吗?”
小男孩笑了,弯弯的眼睛纯真无邪,话里的崇拜不加掩饰:“你刚刚教训坏蛋的样子厉害极了,谢谢哥哥。”
一个戴着眼睛、大学时模样的女孩稍稍把一张纸递到严修哲面前,期待中又带着一点不确定,问:“江颖,你刚才的样子太帅了!你能给我一张签名吗?”
严修哲点点头,掏出口袋里习惯性带着的那支笔。
他气沉丹田,提笔运力,十分严肃而隆重地刷上两个大字。
女生兴奋地直搓手,把纸张接了回来。众人围了上去,想看看这个气势十足的签名是怎样的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镜头拉近,只见那纸上严谨妥帖、方方正正地躺着两个正楷大字——江颖。可以说是一点艺术气息都没有,活像小学生字帖里僵硬呆板的黑体大字。
于是,这个空降的热搜视频被两大笑点承包——
“男厕请当心,暴躁江颖正入侵。”
“莫问江颖有多野,从此签名变字帖。”
第二十一章
江颖抱着手机,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颤颠颠的肺里空气只有输出没有输入,缺氧缺到头晕目眩,脑神经却还不依不饶地兴奋着。
江颖打开微信,严修哲已经发来十多条警告信息了,她并不打算搭理那些毫无威胁力的警告,直接发了几个可以铿锵有力地证明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的字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
许久,严修哲才回了一句:“很好笑吗?”
江颖已经能想象到一向傲娇死要面子的严修哲此刻的无奈和绝望了,想想他看着手机纠结又没辙的样子,竟莫名有些可爱。
江颖一本正经地回道:“严修哲先生,首先,请您注意您现在的性别,不管您以前进男厕有多么顺溜,现在,您的外表特征已经禁止您进入那种地方。其次,我认为您不应该给粉丝发字帖,粉丝的生活都挺忙的,别给人家施加这本不该承受的压力,此致,敬礼!”
严修哲也给她一板一眼地回了官方式用语:“江颖小姐,第一,我的灵魂是男厕通行证,像我们这种通透的人不应该仅停留在表面;第二,在今天之前,我从未用过‘江颖’两字给他人签名,我认为正楷已经是最庄重又美观的字体了,完毕。”
是的,这确实是严修哲第一次用江颖这个名字给粉丝签名,在此之前,提到“江颖”,大家的印象里只会出现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靠严修哲才上位的菟丝花形象,虽然这个名字大红大热,但收获的尊重和喜爱寥寥无几,直到今天,局面才有所转变。
虽然这个热搜画风清奇,内容滑稽,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条不被曲解,不被恶意诋毁的真实报道。即使里面有“闯男厕所”这种可以让黑子抓住喷个不眠不休的画面,但人们都选择性忽略不计,因为这点小小的失误,在为素不相识的母子挺身而出的正义和善良面前不值一提。
从此,“江颖”这两个字的背后,终于慢慢聚拢了一大批支持者,乌云密布的灰暗天空里,总算等来了破云而出的光辉。
原本瞅准了“江颖热度”,却一直在伺机而动的金主们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请严修哲代言,一大波广告花式轮番上映,各种海报层出不穷,扎堆在各大官微和商场里出场,一时间,竟有种“好嗨哦,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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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似乎挑准了时间,一件接一件地来敲门。几天过后,江颖在一家披萨店的门口看到一个年轻的送货员,那个送货员高挑清廋,长了一双摄魂夺魄,却出奇干净的眼睛,正是之前在餐厅里见到的那个男生。
江颖三步并作两步疾走过去,拍拍男生的肩膀,打招呼道:“嗨!”
江颖戴着的还是去见张培华那天的帽子和口罩,男生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你是几天前我在餐厅里见到的那位先生吗?”
“你还记得我?”
那就是了!男生高兴地说:“我当然记得你,虽然经理不说,但是我知道那天一定是你替我解围了,那个餐厅随便一个盘子都价值不菲,如果没有人赔偿,经理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的。你的联系方式是多少?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把那天的费用还给你。”
倒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善良孩子——江颖心想。她刷刷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男生。
“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把你的号码给我?”她可不想下次再干那种满大街找人却徒劳无功的憋屈活。
男生腼腆地点点头,在口袋里上摸下摸,最后掏出一小条皱巴巴的纸条,把它搓平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号码,双手呈给江颖:“对不起,没带本子,只能用这张小纸条了,你不会嫌弃吧。”
还真是个可爱的男生。
江颖收下纸条,笑着说:“怎么会,很好看的字。”
她往男生的头部探出一只手,男生一激灵,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那只突然袭来的手,问:“干什么?”
“你头发上沾了点东西,我帮你拍掉,”江颖伸长了手,不由分说就薅了男生的一根头发,“好了,干净了。”
男生挠挠头,这人拍脏东西这么这么大劲呢,感觉头发都掉了。
“谢谢,那没事的话我就去送货了,不然这份兼职又得丢了。”
“好,注意安全。”
男生走后,江颖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把那根头发包好,放在背包里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附近一家拥有司法鉴定许可证的医院。
江颖将那根带着发囊的头发交给医师,然后当场扯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说:“麻烦您了,医生。”
再等等,还有一个星期,就可以知道结果了。
解决了一件事情,江颖浑身神清气爽,轻轻松松,这种感觉棒呆了。
这几天来要么拍戏要么找人,时间的小海绵都被她挤得皱皱巴巴,无法回弹了。她吊着的一口老气险些绝尘而去,好在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如今终于可以回去安安稳稳、酣畅淋漓地睡上一觉,真是人生的一大辛事。
街角闪过一对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的人,其中一位还是老相识,江颖把即将迈进车里的脚收了回来。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老头东倒西歪地走六亲不认的步伐,满身的肥肉随着左突右进的步调上下晃动,而搀扶着他的,是一个衣着华丽性感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谄媚地笑着,狐狸眼里厌恶中透露着讨好和迎合,正是徐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