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培生视线扫过她,冷哼一声,语气严厉:“呵,你倒是会推脱。”而后看向郑楚轩道:“小越你照看着。”说完就向着会议室走去。
留下呆在原地的袁雯神色紧张,求助般向郑楚轩开口:“郑助,我……”
袁雯着急不已,见状郑楚轩才不太情愿的开口道:“老板说的没错,你这是自作聪明,平时挺机灵一个人,怎么也不仔细想想,纪助理难道是跟你我一样的普通助理?出了事他本人想瞒着,你是忘了自己老板是谁,你也跟着瞒,庆幸这回没出大事吧,否则我看你怎么办。”
“那我……”袁雯一时间犹豫起来,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安排人去会议室,你是想老板亲自做会议记录吗?先把本职工作做好。”郑楚轩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
“是,我这就去……”
而纪越在休息室内,将外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祁培生的掌控之中,这没什么好惊讶或者反抗的,他只是觉得有一点悲哀。从他到袁秘书,再到郑助,并不止他一人身不由己,步履维艰,这就是祁培生身侧的生活,可怜他认清了现实,却还是蠢蠢欲动,想要做一个有名有姓的附属品。更可笑这些奢望如今越发遥不可及,他还是想赖在祁培生身边。
纪越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在片刻有无数个念头闪过,他想自己可以趁郑楚轩不注意,砸碎玻璃从五十五层楼跳下去,他可以走进浴室谎称要洗个澡而后悄无声息的淹死自己,然而他的死于自己是解脱,却会给郑楚轩带来麻烦,给广生带来麻烦,还会让祁培生难过。祁先生不是无情无义的寡情之人,他也没有对不起自己。纪越的嘴唇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感觉眼角有热泪划过,转瞬间呼吸也变得急促,几乎在被子里战栗起来。
纪越揪紧了被角,他想不明白,该如何逃脱这样的困境。
祁培生跟几个董事打了个招呼,简略的交谈过后便回到了办公室,他按开休息室的灯时,纪越仿佛畏光的小白鼠,猛的抖了一下。
“……我没有生病。”
他知道祁培生要带他去医院了,一时间眼眶红红的看着祁培生,比起求生更是挣扎着不想成为被祁培生遗弃的对象,强迫自己开口。
祁培生看他的模样,还未等自己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纪越就出了一脑门的冷汗,眼神涣散,精神紧张,一时间心里也沉了下去。这哪里是健康的人会有的精神状态,连祁培生都无法用压力大来解释纪越的异常反应。
祁培生无声的叹息,在床边坐下,伸手拂过纪越的脸颊。
“小越,就去看看,嗯?”
纪越睁着眼睛,看着祁培生感到越发绝望,这么多年,他从来不反抗祁培生,乖顺的仿佛连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要顺着祁培生掌心的纹路生长,即使这时候灵魂颤抖不止,只要祁培生开口,他就不会试图去抗拒祁培生的决定。
对祁培生的顺从和拘谨与不安从学校图书楼上耀眼的光芒照进纪越眼中的那一霎就刻在了他骨子里。
只是纪越以为自己至少会熬到祁培生厌倦他,或者有新的人出现取代他,让他自惭形秽的灰溜溜离场。
如今的结果虽也是意料之中。
但这一天来的也太快了。
飞驰的车上,纪越倚靠在祁培生的怀抱里,手指被祁培生拢在掌心揉捏,纪越垂着头,平静的想,其实是有很多时候的,他和祁培生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他们亲吻,**,在同一个房间各自忙碌打发时间,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毯,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彼此。
甚至连祁培生曾带回山上的旁人,都在帮助拼凑出一个更加完整真实的恋爱关系。
纪越觉得他好像意识抽离了身体,看着回忆里的自己张开手掌,任由过往如细沙般从指缝流走,他慌张不已,觉得好像流走的不止是细沙,还有被长期忽略的有些刺手的脉络,可他还来不及细细分辨,整个人就被失去一切带来的巨大悲痛淹没。
纪越下意识的攥住祁培生的手掌,汗湿的掌心是无声的告密者,掀开他难以启齿的秘密,纪越就又慌张的松开手。
“别胡思乱想。”祁培生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开口。
纪越闭了闭眼,觉得阴差阳错,就连他对祁培生的敬称,都可以算作是圆自己假想中的一个美梦,明知是假,却还是沉醉不已。
第24章
不论纪越如何设想这辆豪车在行驶途中遭遇不测,他们还是顺利抵达了宗林所在的私人医院。一排巨大的罗马柱撑起整个建筑,加上前方的一片绿化草坪,简直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亦或是出手阔绰的银行和酒店。
这样恢弘气派的建筑风格纪越每日都可见,却仍打心底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格格不入。
西装革履的宗林站在大门前等候,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干练女士。
“纪先生,这边,我的助理带您去做检查。”
宗林开口道,他旁边的女助理迎了上来,纪越仍有些不情愿,就听祁培生开口道:“走吧,我跟着一起过去。”转过头,祁培生低声对纪越道:“听话。”
随后的检查过程纪越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一个又一个房间,他沉默的跟随着宗林和他那位助理小姐的脚步,从核磁共振、眼动、到心脑电图,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有祁培生的陪伴让纪越无处可逃,祁培生可以站在他身侧让他心安,但检查的不适还是只有他自己体会。
最后纪越被带到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宗林把准备好的厚厚一摞心理测试卷递给纪越。
隔壁的办公室内,宗林把前边的几项检查结果的报告单拿在手里,祁培生接过,虽是术业有专攻,但通过报告单下方的医生建议也能明白一二,他直接开口问道:“情况不好?”
宗林点了点头:“最终确诊还要结合他的心理评估和近期的状态,现在只能说他的情况不算太好,您要有心理准备。但我现在担心的是纪先生恐怕不会配合我进行诊断,原本是应该先跟我聊一聊,做一个自我表述,精神疾病,心理疾病都在他身体上有所表现,行医用药很大程度需要参考他的描述,但我看得出来他并不信任我,也并不想确诊或是治疗,所以才先安排他做评估测试。”
祁培生闻言眉头紧皱,神色也凝重起来,相处多年,祁培生早就摸顺了纪越身上的每一寸骨头。让纪越听话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让他开口真正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感受恐怕不是易事。
这时候祁培生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吩咐郑楚轩。
即使纪越不肯说,他们也并非就束手无策了。
不到十分钟,早些时候电梯间的监控录像就传到了郑楚轩的手机里。
就见画面里纪越从办公室走出来后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坐下,随后手指在键盘中敲击了几下,就见他整个人几乎在一瞬间变得不对劲,他呼吸困难,按压着心脏再也无法坐直,直接跪坐到了地上,浑身震颤不止,看上去痛苦不已,无助而脆弱,仿佛在一瞬间被剥离出原本的世界,遭受着难以想象的恐怖痛苦。
但这一切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几分钟后,画面里的纪越就撑着茶几缓缓的站了起来,他似乎起身时有些晕眩,又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而后快步走出了监控画面去了洗手间。
“再调洗手间门口的监控。”祁培生沉声道。
几分钟后,郑楚轩调出了新的监控视频。
“这是很明显的惊恐发作,急性焦虑症的表现,有很多抑郁症患者都会同时患有不同程度的焦虑症。他这不是第一次发作了,您看他的神态,惊恐发作之后并不慌张,他明白自己身体的不适,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宗林解释道。
这会儿祁培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压抑着愤怒,他想到纪越是还想瞒着自己的,一时间呼吸也变得沉闷急促起来。
宗林扭过头,察觉祁培生的情绪变化,没再开口,一旁的郑楚轩也是心里一沉。
一时间屋里的三个人都保持了沉默,片刻,祁培生才低声开口:“最好的治疗方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