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方无妄眼睛转了转，娇笑道：“是这样的，最近朝廷管束甚严，前几日官府还到我这里对用工登记造册，还说要求名字和相貌要对的上。不知霍公子是否介意配合一下？”
“哦，可以。”
方无妄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有些失神。霍慕大大方方摘下面具，道：“这样行了么？”
“……”
这张脸？！
除了胡子……简直几乎无可挑剔的完美长相！即使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方无妄，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如果刮了胡子恐怕比自己要美上十倍百倍不止。如此一来，她忽然就理解为什么霍慕从来都是戴着面具的了：因为顶着这张脸，无论到哪里都太招摇了。
等一下。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在哪儿呢……
——拜火教教主！
方无妄瞬间就睁大了双眼。不对，传言中拜火教教首亚罗斯不是一直在高昌吗，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万里之外的太原？而且还在自己的赌坊里当打手？这也太魔幻了！
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脑海中转过十几种想法。就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哥，怎么啦？”
“没事，我马上就回去。”霍慕重新戴好面具，道：“方老板，舍妹身体抱恙，我要回去照顾她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请回吧。”
“好……等一下！”方无妄忽然问道：“公子不是中原人士，为何会起中原人的名字？”
霍慕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进去便关上了门。屋内，霍绾焦急地支撑起上半身，险些掉落在地，多亏霍慕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责备道：“你干什么，躺好了！”
“以前，你从来不会这么埋怨我的。”霍绾抓住他的手臂，瘦如枯槁的手指贪婪地抚摩着他的脸：“你总是那么淡然、从容，但也永远不会像现在这样真情实感地去关心一个人、爱护一个人。可就是现在这个不像你的你、一无所有的你，却让我如此着迷……”
“现在的你，全部都是我的了。”
听着霍绾半是自言自语的话，霍慕垂下浓长的羽睫，一言不发。就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些许片段——
烈火、残垣、仓皇而逃的人们。有人叫他的名字，可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着黑色男式军装，英姿勃发。她的身后，是一支数以十万计的、全副武装的铁甲军团。他迷茫地望着她，而她也向他伸出一只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她说的是……
两片温热的物事却在此刻贴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霍慕惊愕地推开霍绾，反问：“你这是做什么？”
“哥哥，我冷，好冷。”霍绾却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虚弱地喘*息了一声，抱紧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霍慕虽然有一肚子的疑问没问出来，可见此情形，却也也只得把被子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低声安慰着：“这样，好些了吗？”
“刚才那个女人看到你的脸了，是不是？”
霍绾忽然问了句。霍慕怔了怔，道：“她是我工作那家店的老板，说是官府要登记造册，所以要求看我的长相。”
“这样啊……”霍绾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们得马上搬家。”见霍慕一脸的疑问，她又解释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感觉到了危险。”
第72章 失去的记忆
从太原府中心搬到郊外用了两天，定居下来之后，日子就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无聊。
……至少，对于躺在床上的霍绾来说。
为了给她治病，霍慕依旧过着每天早起晚归的日子：打打零工、做做苦力，倒比之前在赌场给人当打手要轻松许多。事实上，遮上这张碍事的脸之后，人们只会注意到他比常人高大许多的身材，因此也愿意给他更多的工作机会。
“霍大哥，哎哎真不用这样！我能扛得动！”一个体格相对瘦小的男人连声道，一边试图把霍慕身上扛着的原木卸下来一根。他却笑了笑，道：“等我哪天也病了，你替我多抗一根就行。”
“……好好，一定一定！”瘦小男人感激地应着。
一上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是中午短暂的休息。一群男人正围坐一起吃着午饭，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就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壶酒，兴奋地叫了声：“霍哥！”
工友们立刻大笑起来。其中某个好事之徒压低声音道：“呦，工长的女儿看上你了！”
另一个人随即打趣道：“那是肯定，小霍长得高高大大的，力气大、人又心善，而且白白净净的，哪儿像咱们几个长得这么寒碜，是吧？”
“去你的，人家是白人，咱们都是黄种人——白人你们知道吗？就是墟海那帮强盗……啊，小霍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说的是大洋国那帮子强盗，跟你们西域人没什么关系。”
霍慕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于是又有人就这个话题接着讨论了下去：“霍慕，你老家在哪儿啊？”
“啊，我吗？”霍慕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失忆了？太扯了吧，以为是戏文上写的吗？”工友们一脸震惊。霍慕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边境，记不清了。”
“哇，难怪虽然长着一张吐火罗人的脸，汉语却这么流利。”“那你的脸是怎么了？毁容了？”
问题越来越多，霍慕实在不想回答，干脆接过女孩儿手里的酒，微笑道：“谢谢你，小兰。”
乔兰开心地凑了过去，一只手托住酒坛，另一只手却极为突然地掀起了他的面具——
“不要！”他出声制止，可惜已经晚了。
一片惊呼之声。
非但如此，乔兰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上其他工人，把他好不容易留起来的胡须全部刮了个干净。等到大功告成之际，在场所有人、无论男女，都忍不住发出惊叹：“我的天哪……”
一片惊呼之中，乔兰如痴如醉地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迷道：“好美……”
霍慕总觉得眼下这种情状似曾相识，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再次陷入混乱之际，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哥，回家吧。”
乔兰不悦地转过头去，正看见一个容貌姣好、身形瘦削的女子站在场地边缘，一双大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神里充斥着的敌意、嫉妒让乔兰这种大大咧咧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乔兰径直走到她面前，扬着下巴道：“你来做什么？”
“你又是谁？”女人的个子比她还高一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乔兰梗着脖子：“我是矿主的女儿，你是什么东西？”
“矿主的女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近乎疯狂地大笑了起来。霍慕此时也走了过来，低声道：“好了，我们回去。”
“啪！”她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震住了。女人一只手按住他挣扎的手，另一只手则扼住他的脖子，黑色的长发和金色的长发混在一起，直到男人绝美的脸因为窒息而逐渐失去血色，她才意犹未尽地放手，顺便转过身对乔兰用一种婉转柔媚的语气道：“我尊贵的‘矿主千金’，学着点儿，姐姐教你怎么玩儿男人。”
哥哥，为什么抛下我？那个娃娃脸的小女孩儿狰狞地笑着，手里的尖刀刺入他的心口之中，泪水也在这一瞬间夺眶而出。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可心里的苦楚却远甚身上的伤，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
视线一转，自己却已身处一片花海之中，一个身着男装的少女拉着他的手撒欢一样地跑得飞快，一边笑着说道：“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会笑啊？”
“……”他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少女被他这“虎式微笑”吓得一个激灵，粗声粗气道：“得得得，你还是别笑了，小爷我还想多活几年，谢谢您嘞！”
他被她这夸张的语气逗得大笑，闭上了双眼。再度睁开之时，男装少女已经长成了男装大佬……额不是，英姿飒爽的男装丽人，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别杀我啊，我胆子很小的！我这就给你上药……欸你别动，你一动我就害怕，我一害怕就要给你下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