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早在那日刘大夫说要给他配解药的时候,他就提出了再配一瓶五石散的请求。刘大夫当然是不同意的;非但不同意,他那颗不算小的脑袋简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写道:不行!你想干啥,吃完之后裸*奔啊?
(注:五石散是魏晋时期流行的一种药物,性燥热,食用后不能穿厚衣、须四处行走散热,否则会血管爆裂而亡,是一种在士族大户间流行的毒*品。)
沈慕归笑了笑,没有说话。刘大夫斜着眼睛假装生气,忽然伸手扒开了他的前襟,露出一片白得几乎发光的胸膛。
“你小子行啊,看着挺瘦,居然这么结实!”刘大夫不客气地锤了他一拳,嘿嘿嘿笑道:“这肌肉,确实有裸*奔的本钱!我要是个姑娘,估计早就被你迷住了!”
“说正经事。”沈慕归拢好衣服,写了几个字:纯度越高越好。
“你真是疯了!”刘大夫也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压低声音道:“那东西虽然能让你短时间内激发出全部体能,但毒性甚烈,药性一旦过了你就等死吧!”
当时他并未在意,可现在他却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没在意”了。晕晕沉沉地扶着墙站了起来,沈慕归随手扯下一片袖子将长发系起,便直奔庆典现场而去。
沈绾独自坐在王庭中帐,神情恍惚地回忆着方才白乔所说的话。
“姑娘啊,”那个蒙着面纱罩袍的女人同情地看着她:“莫再瞒着妾身了。你的唱法与我的一位故友甚像,而那位友人早已身故,唯有一子存留于世。”
“白夫人,我真的是自学的。只不过十几年前确曾与一位舞姬有过一面之缘,得其指教……”
白乔打断她的话:“好了姑娘,你以后撒谎的时候,最好做好功课。”她执起沈绾的手,道:“沈慕归是你的兄长,对吧?他在哪里?”
沈绾仍保持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夫人,您又说笑了,这人不是葬身火海了么。”
“你莫害怕,妾身并非要兴师问罪。”白乔声音很是温柔:“妾身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他,其实也不奇怪,他那张脸就算是男人都会心动,更何况是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只是,你若强行把他留在身边,却是留不住他的心的。而且妾身并非定要置他于死地,相反,妾身需要他活着。”
“为什么?”沈绾这一句话问出来,随即就后悔了。她这一句就等于是承认白乔之前说过的那些都是事实了,可却也没办法收回。白乔笑了笑,道:“一个死了的拜火教教主,自然没有活着的拜火教教主更有价值。现在突厥已经和燕国达成了协议,高昌灭国在即,死人的价值已经达到了,那么活人的价值也就该显现了。”
“那,您真的不会杀他?”
“自然不会。只要他能为我所用。”白乔的语气甚是诚恳:“何况,你藏着他一辈子,以他的性子,就算不逃走也迟早会郁郁而终的。”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她便离开白乔的住所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可是行至半路,却被一名突厥士兵拦住。那人看着面生,以突厥人的礼节向其行礼道:“沈姑娘,颉利王子有请。”
颉利王子?他又要做什么?
虽然心中疑惑,但碍于面子沈绾还是听从了他的安排。直至走到一处山洞旁边之时,那突厥兵才停下脚步,道:“姑娘,最近‘忠心’发作还频繁吗?”
“你是何人!”沈绾立刻抽出腰畔的鞭子,正欲发怒,那突厥兵却突然出手封住了她周身几处大穴,然后在她惊恐的注视下撕去了□□。
——竟是沈慕归!
“阿绾莫要喊叫,答应我,我就解了你的穴。”说罢,沈慕归有些吃力地将她半抱着走进山洞中。沈绾只得拼命点头,于是沈慕归也信守诺言,解开了她的穴道。
“你怎么……”
“这是解药,可解‘忠心’。”不等她反应,沈慕归就将丹药和水喂她服下。沈绾咽了解药,才失神道:“你是怎么拿到这药的?”
“金护玉死了。”
“死了?”沈绾后退了一步,失魂落魄地道:“他死了?”
沈慕归神情悲悯地垂眸看向她,道:“阿绾……”
话音未落,沈绾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她低吼道:“为什么不把金护玉留给我来杀?为什么让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就这么痛快地死了!”
沈慕归却没有再说话,而是抬手捂住了鼻子。可沈绾还是看到了他指缝间不断渗出的血:“你怎么?”
她刚才虽然生气之下用了力,但也不至于把人打到吐血啊!
沈慕归用手拭去血迹,无所谓地笑了笑:“阿绾,你现在运功试试看,是否还有阻滞之感?”
闻言,沈绾将信将疑地提起催动内力,发现经脉之中原本瘀滞不畅之感果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沈慕归看他神情,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道:“既如此,你也不必再受制于隐宗了,回家吧。”
“回家?”
沈绾冷笑:“哪里是我的家?沈府吗?”她的眼神里忽然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沈宴,我十岁那年被金护玉那个老色鬼□□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你又来以救世主的姿态来施舍我,你当我是乞丐吗?!回去,你居然让我回去?我一个失了贞洁又断了手臂的女人,回到中原再去受着那些街头巷尾的闲人指指点点过一辈子吗?”
“我们回高昌!”沈慕归斩钉截铁道:“哥哥既已许诺护你一世周全,便绝不会食言。将来你若想成家,无论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中的青年才俊,只要你愿意,哥哥都可以帮你。”
“可我想嫁的那个人,只有你!”
沈绾厉声道:“你明明知道这种事别人是没法子替代的!沈宴,如果你要对我负责,请你负责到底;如果你不想娶我,就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多管闲事!”
“……”沈慕归很想把她当场打晕再带出去,可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力气背的动她。他闭了闭眼,不再与她多做辩解,只是难得地叹了口气:“阿绾,现在不是争论此事之际,我必须带你走。”
说罢,他不管她拼命地挣扎,拽起他起身就要离开;可还未走出去,却又停住了脚步。只见一名身姿窈窕、裹着黑色罩袍的女人漫步走到洞口处,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谦恭地按照中原礼节福了福身:“沈教主万福,妾身白乔,在此恭候多时了。”
沈慕归打量了她一番,微笑道:“白夫人既已改信独神教,数典忘祖之人又何必再行祖宗之礼?”
他话里句句带刺,是要故意激她发怒。可白乔却只是淡淡道:“沈教主提倡宗教宽容,当知秦人改宗独神教亦属宗教自由的范畴。如此双重标准待人,恐怕也有失一代枭雄的风范吧?”
沈慕归不屑地扬了扬眉梢,反唇相讥道:“不错,我是赞同宗教宽容,可某些宗教草菅人命、强制信仰、虐杀异端,还把女性当做牲畜家禽□□,恐怕只能算作邪教了吧?”
“亚罗斯·霍尔木兹,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站在白乔身后的颉利王子呛啷一声拔出弯刀,背后的突厥士兵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沈慕归。沈慕归转了转手*枪,漫不经心道:“这里还有几颗子弹,猜猜看,我临死前会送哪几位幸运的喀斯勒去见你们伟大的主神?”
他这么一说,颉利王子和他的亲兵就都不敢轻举妄动了。突厥经济和科技都很落后,普通士兵无法配枪,因此他带来的这些人手里也只有弓箭和马刀。可是弓箭无法一击致命,子弹却能,二者的速度更是无法同日而语!
白乔不慌不忙道:“早闻沈教主负有西域第一高手的美名,不知妾身今日是否有幸得见您这举世无双的神功?”
第48章 罗网
“好啊。”沈慕归知道她是在用激将法,但他还是应了下来,同时在沈绾手心写了一个字:逃。
沈绾不明所以,且又正值气头上,对他的话根本不理不睬。此时,在白乔的默示下,颉利王子也用突厥语高声道:“放箭!”
沈绾只觉身体一轻,却是沈慕归轻声道了句“得罪了”,竟环着她的腰腾空而起,堪堪躲过密集飞来的箭矢。洞口外的颉利王子只觉眼前一花,须臾之间他已做出反应,旋即出掌击向来人。他虽然反应极快,可毕竟没有沈慕归那样的深厚内力和实战经验,两人掌力正面相击之下颉利王子居然被生生震开数尺之远,落地之时哇的呕出一口淤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