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您不用担心。”大概是猜出来我是怎么想的了,魏泽西马上解释道:“今晚我们是收到情报,得知淮南旧部起*义推翻暴*政,故此前来配合,并非为染指淮南政局。”
情报?谁给他们送的情报?
我略作沉吟,问道:“燕国新军都被你们策反了?剩下那些旧军怎么办?”
“新军大部分都入党了,在这里的都是我们的同志。”魏泽西答道:“现在我们手里一人一把最新式的步*枪,还有几十门火炮都已被我们控制,旧军武器落后,不足为惧。”
我张了张嘴——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突然得让我有些害怕:“贵党协助我等举事,难道不求回报么?在我面前亮明身份,不怕所信非人?”
“沈先生和高昌国一直对我党多有资助,加之上京的周史先生与沈先生关系甚笃,所以同志们信任您。”魏泽西接下来的这一句让我眉头跳了一下:“实不相瞒,此次也正是高昌传来的情报和配合行动的请求下,才促成了我们今日的会面。”
“至于回报,淮南以后能够继续同情、支持革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了。”
我终于也伸出手去,回握住了他的手,语气真诚:“多谢。请放心,淮南定会信守诺言,与贵党互利共生。”
在维新党的新军士兵与混入城中的龙五那几支旧部左右夹击之下,燕国驻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因而这个日后被载入史册的“淮南首义”实际上仅仅一个晚上就结束了。次日清晨,我登上已经插满了“萧”字大旗和萧氏家族徽旗的城头,心中想到的那日沈慕归对我说过的话——
“小风,接下的事就由我来处理,一定会把淮南完好无缺地交到你的手中。相信我。”
当时听着本以为就是一句空头支票,可事实证明,他做到了。因为淮南首义大捷就像一粒火种般,被春风一吹,便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东南地区,各地纷纷宣布独立,成立军政府。而我也随即自行取消了“淮南翁主”的封号,将“淮南郡”改为“淮南军政府”,以军政府执政官的身份真正掌控了淮南全境的实权。
燕国境内的动荡对西境边陲影响却不大,而突厥王庭准备许久的大型胜利庆典也如期举行。
经过七日“特训”,沈绾终于争取到了登台献艺的机会。隐宗宗主似乎对自己这位属下兼情人的表演很是期待,破天荒地出席了这次庆典。
沈绾的献歌很是成功。她的歌声悠扬婉转、空灵优美,一曲唱完,座下竟有不少观众都忍不住潸然泪下。颉利王子看向她的眼神也甚是热情,看得沈绾浑身不舒服。反倒是白乔,安静地听完她的曲子,微笑着为她鼓掌:“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妾身年轻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好嗓音。”
“夫人过奖了。”沈绾有些羞涩,福了福身。白乔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姑娘,你这曲子是跟谁学的?”
沈绾心里忽地一紧,赶忙道:“小女子未曾师从他人。”
“哦?是么。”白乔淡淡道:“姑娘看来是天纵奇才,叫妾身好生羡慕。”
沈绾谨慎地答道:“夫人这是折煞我了。”
白乔和沈绾说着这些的时候,有人却走到隐宗宗主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闻言,这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喝道:“什么?!”
他的声音沉闷、怪异,仿佛是被刻意扭曲过一般。那人又道:“宗主,这消息也不知道真假,您看……”
“带我去看!”隐宗宗主声音急促道。
第47章 复仇
隐宗宗主金护玉踹门而入的时候,沈慕归正在看书。
自那日起沈绾除了向他学习发声练声之法便再也没有“打扰”过他,因此他才得了这些许读书的空闲。这本书正是沈绾之前帮他借来的汉译本大洋国民法典:毕竟,他虽然也略通安雅人的语言,熟悉程度却远不如汉语。
说起来也是可笑,从前忙于国事和教中事务没有时间研习法律,倒是现在被困于此,才给了他静下心来的宝贵机会。这倒真是应了中原人的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果然还活着!”金护玉冷笑道:“沈绾这个贱*货,居然敢背着本尊偷人!”
沈慕归早就听到了金护玉的脚步声。但他头都没抬,一边继续看书,一边谩声道:“宗主,别来无恙啊?”
话音刚落,他的人就被金护玉给拽了起来,而后者这时也注意到了锁着他双手的铁链,啧啧道:“本尊还以为她忽然转性了大发善心救了你,没想到是把你当条狗一样给关起来了啊!”
沈慕归拂开他的手,又掸了掸衣领处的褶皱,面带讥讽地微笑道:“没想到宗主去势之后,声音和性子也都跟着变得如此太监了?”
金护玉面具后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他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这张绝美却让他恨之入骨的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来:“本尊若让你死得舒服了,我就不姓金!”
说罢,他出手如电,劈手就抓向沈慕归的右臂,然而没见沈慕归有什么动作,这一抓偏偏却落空了。金护玉应变极快,立刻变钩为掌,再次对方前胸命门拍去!
“轰!”
这一掌用了他十成的力气,面前的墙壁登时被震碎、坍塌。可原本好好站在他面前的那金发妖孽却不见了,金护玉只觉腰畔一轻,随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只见沈慕归手中握着他那把原本别在身侧的手*枪,子弹射出,击中的却不是他,而是自己手上的铁链!再坚硬的金属在子弹的冲击力下也终究是无用,应声断作两截。金护玉一见他手里有*枪,不敢多有迟疑,立刻施展轻功想逃,可沈慕归又怎会给他机会,抬手一枪就打在了他的大腿股动脉上,疼得他杀猪一样地惨叫起来!
“解药交出来。”
他冷冷地说道,顺便将枪*口顶在金护玉的太阳穴上。金护玉捂着伤口吼道:“沈宴,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突厥人听见枪声马上就会……啊!”
这一声惨叫是因为他的另一条腿也挨了一枪。沈慕归熟练地把玩着手里那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漫不经心道:“哦?不过看起来他们好像没听到啊,不如我再开一枪试试?”
“别,别!”金护玉身为男人的尊严在多年前就是折于此人之手,可他还是忍辱偷生地活了下来,就是因为他不想死、怕死。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求饶道:“你要什么解药,我给你就是了!”
“‘忠心’的解药。”沈慕归冷冷道:“我知道你随身带着,交出来。”
金护玉不敢再忤逆他,只得从怀里颤颤巍巍取出一个小瓶子交到他手中。沈慕归打开瓶盖倒出里面的丹丸,低头嗅了嗅,确定这是真的解药才又重新封进瓶子里。金护玉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沈慕归沉默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把他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只见面具下面是一张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的脸,虽然年华老去,但从五官轮廓隐约看得出他年轻时也是位美男子。此时此刻,金护玉这张唯唯诺诺的脸竟与他记忆深处那张虽然英俊却狰狞可怖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十二年前,对着台下遍体鳞伤、被人按跪在地的金发少年,金护玉笑容诡异地问他:“沈宴啊,知道本尊是怎么发现你们阴谋的么?”
当时,年仅十六岁的沈宴挣扎着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睛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水浸得根本看不见眼前的事物,可他还是语气平静地骂了句:“畜生。”
“啊——”
金护玉凄厉的哀嚎声让他重新回到现实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慕归才发现对方的一只手已经被自己生生地捏断了。他的眸子里旋即闪过厌恶之色,干脆利落地扭断了金护玉的脖子!
此时,远处也隐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不会少于七八十人。沈慕归知道不能再在此处逗留了,便蘸着金护玉的血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地面上,随即从靠近树丛的窗子纵身跃下。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原本应该是简单轻松的动作,竟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吃力。他虽并不受压制内力的毒药毒性所影响,但“极乐”的毒性早已深入骨髓,即使此前沈绾已经喂他服了解药,也只能是让他不至于因着这毒药而丧命罢了——用墟海对面西医的理论来说,五脏六腑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因此,即便有内力做加持,身体底子本身已经坏掉了,施展武功自然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