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剩下想走却不敢走的人握住武器大声质问:“我们与突厥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既然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利用我们杀了姓沈的,又把我们骗到这里来,我们现在想离开了难道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恭喜你们,猜对了。”
白乔的声音仍是温和而动听的,语气里却多了些残忍的意味。她拍了拍手,一群身着盔甲的突厥士兵便从帐帘处鱼贯而入。这些中原武林人士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再加上毫无准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整个过程时间并不长,因为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白夫人!我们愿意为突厥大可汗效命,求求您,饶我们一命吧!”杀到最后,有几个软骨头终于在对死亡的极度恐惧之下冲着她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只要您放我们一马,我们愿意归化突厥,从此只为大可汗效力!”
“嗯?”白乔斜睨着他们,道:“秦人不是最看不起突厥么,刚才不还是一口一个胡虏?”
“那不是咱说的,是地上这些蠢货!”其中有个磕头磕的最积极地跪着爬行了几步到她的裙摆下,用沾了血污的手颤抖着拽住她的裤腿,哀求道:“其实咱们早就对燕国那狗皇帝和狗朝廷没有任何忠诚可言了!这些年来他们就没干过一见人事儿,否则燕国也不至于被祸害成这个鸟样儿!突厥如今国运蒸蒸日上,咱又不是傻子,一条道跑到黑!”
白乔眯了眯眼,道:“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那是!只要您愿意饶我们不死,我……”几人正喜出望外,讨好的话却戛然而止,一个个捂着喉咙,嘴里发出“格格”的响声,目眦欲裂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黑色的血顺着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孔、嘴巴汩汩流出,扑腾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可惜,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我眼里早就是死人了。”
白乔抬起脚将尸体踢开,嫌恶地转过身,用突厥语命令道:“把这些猪狗拖出去,喂狼吧。”
“是,夫人。”一队人马立刻进来收拾残局。这时,一位挎着马刀的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模样,黑发黑眼,有着突厥男子典型的宽阔额头和深目高鼻,容貌十分英俊且富有男子气概。白乔见了他便福了福身:“妾身见过颉利王子。”
颉利·穆斯塔法是老苏丹穆斯塔法的三儿子,也是未来苏丹的继承人选之一。他也以突厥人的礼仪向白乔行了一礼:“夫人,本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将苏丹的和约书带给了燕何。不出您所料,燕何听说亚罗斯被杀的消息之后立刻就同意了与我国一起攻打高昌的计划。”
“呵。”白乔早就料到燕何会这么做,倒也并不惊讶。颉利又问道:“只是,亚罗斯此人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钟楼混战的时候有人说亲眼见他葬身火海,可本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妾身也担心这个问题。”白乔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轻声道:“高昌的探子有没有别的消息?”
“探子说,嬴风悲痛欲绝不似作伪,小皇帝克苏勒甚至当场晕了过去,据说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不过醒来之后也再也没上过朝,现在朝政都是由亚罗斯的心腹秦易带着元老会的人在主持。如果亚罗斯还活着,他们不会这样。”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白乔道:“继续寻找他的下落,但是攻打高昌宜早不宜迟,否则燕国那个朝三暮四的狗皇帝又不知何时会变卦。”
“夫人说的对,就这么办。”颉利忽然露出一丝淫*笑:“放心吧,就算亚罗斯还活着,本王也定叫他生不如死。”
白乔淡然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对外就坚称亚罗斯已经死亡,而中原武林为了消灭魔教势力也在圣殿一役中死伤殆尽,让秦人那帮江湖草莽继续恨拜火教去吧。”
“夫人好计谋,本王实在是佩服至极。”颉利咋舌道:“难怪父王这么信任您。哦对了,夫人知不知道嬴风现在已经不在高昌境内了?”
“什么?”
白乔听到这个消息却面露震惊之色。根据探子回报的消息,嬴风对亚罗斯甚是爱慕,如今亚罗斯生死不明,这个女人居然抛下未婚夫不管,自己逃回去了?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沉吟半晌,她才道:“我知道了。先不要管她,找到亚罗斯的下落要紧。”
与此同时,站在帐外偷听的沈绾也被惊得怔住了。可仔细一想,她的嘴角逐渐疯狂上扬,高兴得施展轻功溜了回去。
她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让他彻底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第41章 故人
她回来的时候,沈慕归正坐在窗台上看书。
如今已经半个月过去,他的头发比刚到这里的时候更长了一些,已经长到了后背那里、可以扎起来了。但她并不喜欢看他把头发扎起来,而且也怕他想不开自残甚至自杀,索性收走了室内所有的发带和剪刀,于是他只能任由头发披散下来,半长的发丝遮住了他小半张侧脸,高挺笔直的鼻梁肤色莹白如玉、细如凝脂,长长的睫毛自然地垂下,轮廓线条完美得令人窒息,仿佛画中之人。
沈绾就这么站在门前看着,竟是入了迷一般挪不开眼,甚至忘了叫他。倒是沈慕归先注意到她的存在,澄澈碧绿的眸子看向她,轻轻唤了声:“阿绾?”
沈绾沉默着走了过去。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不想喊他“哥哥”了。
“沈……”她清了清嗓子,强硬地改口道:“阿宴。”
沈宴是他的中原名字,慕归是他的字,中原人习惯直呼男子的字,而非名。沈绾自然知道这一点,但她不想跟嬴风那个女人一样叫他沈慕归。
——她想让他习惯自己对他的这个称呼,就像宠物习惯主人对它的命名一样!
“……”沈慕归面露疑惑之色,显然是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换了称呼。第一声阿宴叫出来,第二声就不难了,所以沈绾自然而然道:“晚饭吃过了?”
沈慕归点了点头,道:“你呢?”
“我不饿。”不知道为什么,沈绾忽然有些生气。他明明是自己的阶下囚,为什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像亲人、朋友那样跟她说话!她眯了眯眼,刚想发作,却听沈慕归道:“你先去吃吧,想找我随时都可以。”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你这里吃!”沈绾赌气似的拉开椅子,刚拿起饭碗,沈慕归却走了下来,按住她拿着筷子的手:“这些饭菜有毒,你还是去别处吃为好。”
沈绾眼皮一跳,冷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饭菜里下了毒。”她扫视了一遍桌上的菜肴:“可你还是吃过了。”
“又不是剧毒,吃了顶多没什么力气逃跑,不吃却会饿死。”沈慕归莞尔一笑,不以为意道:“何况我现在并不想走,吃了又有何妨?”
沈绾沉默了。她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桎梏,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和愧疚。沈慕归不动声色地将手掩藏于袍袖之下,关切地问道:“阿绾,你的左臂……”
一提这件事,沈绾猛地瞪大了双眼,眼中刹那之间盛满了仇恨!
她的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厉声道:“沈宴,你可知是谁害我失去了这条左臂?!”
沈慕归惊愕地看着她:“你的胳膊……”
“对,我的胳膊断了!”她索性一把扯下肩头的袖子,露出钢制的假肢,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满是阴鸷之色:“是嬴风!是她指使龙五砍了我的手臂!而你居然要跟一个让我变成残废的恶毒女人成亲,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她的话显然也对沈慕归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沉默许久,忽然伸手扳过她的身子,仔细察看她的伤处。她正欲发怒,却听他说:“阿绾,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了。”
也许在此之前,他对她说的话里都是三分真、七分假,也一直存有金蝉脱壳的心思。可既已知道了这些,他就再也无法推卸自己的责任了。
——就算无法确定嬴风伤她一事的真伪,可沈绾如今变成残疾却是真真切切无法改变的事实!
“……”沈绾黯淡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希望鼓起勇气道:“沈宴,你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