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眼晕,不得不开口说道,“你且寻个地儿歇一歇罢,急也没用,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过来跟我们说的。”
“姑娘,要不我再去瞧瞧,兴许已经没事了?”
魏小婉瞧了她一眼,笑着微微颔首。
既然莺竹想去,她自然也不好拦着。
时间一久,园中顿时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魏小婉从莺竹嘴里听说的,就不下四个版本。
用过了午食,才从外面传进来官方的版本。
只说是府内遭了贼,现下贼人已被拿住,叫大家伙儿不必担心。
韩氏派来的嬷嬷宽慰了魏小婉等人一番后,前脚刚走,后脚又闯进来一个人。
兰香急匆匆闯了进来,见魏小婉茫然的望过来,急忙走前两步,在魏小婉耳旁低声细语几句。
魏小婉听罢,兀的站起身来,满脸惊讶。
第十九章
魏小婉楞怔了一会儿,急切地出了院门,往梅花院赶。
此时永福堂上,一个茶盏被砸个粉碎。
魏修一幅唯唯诺诺的模样,撩袍跪于地上,朝坐在上首、此时一脸怒色的老太太拱手拜了几拜,“母亲切莫动气。”
“先朝废太子妃严氏,其娘家兄弟欺男霸女,侵占民财。其中就以放印子钱为甚,借债者但有逾期,便逼人典卖祖产,故不收齐借资,以期为续,以致于借债者卖妻典子。此事闹得民声载道,被谏官诉至御前。先帝闻之大怒,以太子无以齐家何以治国为名,下旨废黜。更言,但凡有放印子钱者,债主囚杖,官者免职。”
“你如今竟还敢为她求情?”
老太太举起手指头,颤抖着戳向魏修,显然气得不轻。
魏修跪得笔直,沉着脸色,不敢吭声。
“你父亲当年声援韦崇安之法,不知得罪了多少勋爵世族。人家就等着我们魏家出点什么错处,好把住任意拿捏。如今若不严惩,待他日被人翻出来,你又待拿什么来堵住人家的嘴。”
老太太站起身,拄着拐杖,踱了几步。
“我看如此吧,打个三十大杖,禁足房中三月。”
“她身子向来纤弱,如何承受得了三十大杖?”
魏修敛了眉头,有些担忧。
“你如今要谋从五品上缺,你哥哥也眼看要得擢升。到底是魏家重,还是一个妾室重,你自己掂量,下去吧。”
老太太不耐地挥了挥手,斥退魏二老爷。
魏小婉带着兰香、莺竹走到梅花院时,柳姨娘的房门被两个粗使婆子看守着。
她刚走近一点儿,就被人伸手拦住。
“五小娘子容禀,夫人适才下了禁条,没有夫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魏小婉停下脚步,微笑着询问道,“那夫人可有说是因为何事?”
“这如何能知?小娘子不必多问,我们也是刚刚才被叫过来的。”
那婆子笑了笑,敛下眼眉,只说不知。
不用说,魏小婉也看得出来,这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看破,不说破罢了。
“哦……”
魏小婉转身往回走,轻声问了问兰香。
“你出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只见到老爷和夫人进了姨娘的房间,随后出来了个嬷嬷把我们都遣散了。”
“常妈妈呢?”
魏小婉瞧了一眼四周,未瞧见一直在柳姨娘身边的常妈妈,略感奇怪。
莫非也在屋子里头?
兰香闻言,招手唤过来一个小丫鬟,压低声音问道:“绿柚,你可曾见到常妈妈?”
那小丫鬟年纪也不大,身高看起来与魏小婉一般无二。
“常妈妈被带走了。”
魏小婉正待要问个细致,突然从院门外闯进来了一批人。
其中还有几个拿着有茶杯口粗大小的木棍,呼呼喝喝地走进来。
又有几个随行的婆子开始清场,把院子里头的丫鬟女使都赶出了外头。
魏小婉这边也过来个女使,柔和地朝她笑道:“五小娘子原来在这儿,可教小的好找,二老爷说了,让小娘子到书房去等着。”
魏小婉心知,必是有人瞧见她过来这儿,魏二老爷才会遣人来寻。
“老爷可有说是何事?”
魏小婉见那批人的阵仗,有些迟疑,蹙起眉头问道。
“小娘子一去便知。”
那女使见魏小婉还在踌躇,放软了语气劝说,“小娘子与其在这儿耽搁,不如先去见了老爷,一切才好说话不是?”
魏小婉瞧了女使一眼,应道:“好罢,我去去便回,你们先切莫动手。”
见女使笑而不答,魏小婉不放心,与兰香耳语几句后,匆匆踏出院门。
兰香自出了门口,便与魏小婉分开,往另一边行去。
书房在万芳园的另一头,魏小婉走的近路,一路小跑,到魏二老爷书房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她扶着门口的圆柱子,微微细喘了几口,待平复些,才轻踏慢步地跨进房门。
魏二老爷正拿着一把剪子,修剪排在角落上的一盆花草,听得门口动静,回头瞥了一眼。
“来了?”
魏小婉见他说了两个字,又回头摆弄起他的那盆花草,不似有什么事的模样。
“爹爹,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她只能先开口,出声询问。
魏二老爷闻言,回头瞧着她,把手中的剪子找个地儿放好,转身走到书桌前面停住。
“好久没考校你功课了,你且坐在这儿,把论语学而篇摹一遍,我记得你们是已经教过的。”
被特意叫过来考校功课的魏小婉同学,没有半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个臭爹爹,没有祖父的固执克己,也没有大伯父的精明强干,但是一手打哈哈、和稀泥的功夫倒是练得高绝。
尤其是在家事上。
魏小婉一动未动,觑起秀眉,问道:“爹爹要将姨娘如何?姨娘犯了什么错处?我自姨娘院子里过来时,见有管事护院拿着木棍。”
“你想知道?那就好好坐在这儿把论语这篇写完,写完爹爹就告诉你。”
魏二老爷淡淡地说道,但语气中已经有一股让人不容拒绝的强硬。
“姨娘乃河西柳氏之女,官宦人家出身,爹爹可知?若是她不来魏家,以柳氏门第,也足配贤良,爹爹可知?女儿不求爹爹宽恕姨娘一二,但求爹爹能够察清始末,明察秋毫,也便知足了,仅仅一个上午,就要例行处置,女儿不甚明了。”
魏小婉大着胆子,咕噜往外倒了一堆话。
魏二老爷有些惊讶的瞅向这个女儿。
管到老子头上了,这还得了。
“来人啊。”
听见魏二老爷一声高呼,魏小婉身子不禁微微一抖,睁大眼睛看向魏修,兀自倔强道:“爹爹辩不过理去,便想打人?”
魏修被气笑了。
“好!我不打你。”
魏二老爷转向进来的长随吩咐道:“好好看着她,不把论语前三篇抄完,不许她吃饭。”
说完,魏二老爷背着双手,气哼哼地出了屋子。
那长随应下,转身去寻了个女使来,给她布置好笔墨纸砚。
魏小婉愤愤地瞧了一眼,转身就想向门口溜,被守在门口的人给挡了回来。
“姑娘就赶快写吧,惹恼了老爷,指不定还有什么惩处呢”
旁边的女使也细声劝告。
最终,魏小婉只好抓起笔杆子,奋笔疾书。
快是快不少,但纸面上的字体难免歪歪扭扭。
由于神思不属,有时还写出错字,于是纸上又平添了几个独属于魏小婉版本的墨团子。
“也不知道兰香找没找到人?”
魏小婉小心翼翼地提起毛笔,嘴上嘟囔了一句,自言自语。
被魏小婉一直牵挂着的兰香走到一听轩外。
刚好遇见魏获身边的小厮茗叶自院内走出来。
兰香赶紧叫住茗叶,直言道:“姨娘出事了,二公子现在何处?”
“这我怎知?二公子出门又未曾告知我,向来都是烟扣跟着的。”
茗叶随口回应兰香,神色间还有些淡漠,语气中透着一丝抱怨的意味。
“五小娘子说二公子或许在天香楼,你快去将他寻回来。”
见茗叶还有些磨磨蹭蹭,兰香又肃声催促道:“还不快去,若是因你误事,让姨娘受屈,你试试二公子会不会放过你?”
茗叶一听这话,旋即也急了起来,将手上的物事放在一旁,火急火燎地冲出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