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为什么没死？
柳月的毒针明明刺穿了他的胸甲，足足十根，按理说早该肠穿肚烂。
好重……
剑刃几乎贴到肩膀，艾可屏住呼吸，收敛心神，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医生他们尚未走远，其他队员随时会赶过来，她不能使用能力。
情急之下，她用下巴磕了磕腕表表盘，表把正好对着骑士面门方向。
咻的，表把引着一根极细的钢丝从表芯中弹出，冲着对方面罩上的缝隙飞去。
这一射，弹力十足，不躲不避不卸力，眼睛必瞎无疑，反之，她的机会就来了。
叮——
骑士并未作出任何反应，钢丝刺穿面罩，从他右边太阳穴的位置钻出，而后嵌进墙里，染血的表把在雪白的墙上溅起朵朵红花。
他受伤了，艾可心中一喜。
下一秒，她却觉得不对劲，他手中力道丝毫不减，转守为攻的念头彻底化为泡影。
一滴冷汗划过额头，持续的压迫，她的双手、她的膝盖、她的骨头，她体内的脏器都在叫嚣，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不怕毒不怕痛，力大无穷，有这种能耐早该升为团长了，何须隐姓埋名当一介普通士兵。
并且特意选在王子身边警备最薄弱的这个时间点“复活”，意图太明显了。
“你不是骑士团的人，你是来暗杀王子的。”艾可咬牙皱眉道。
“王子和领主都该死，你不要阻止我。”声音自骑士封闭的甲胄内传出，听起来像回音，低沉发虚，冰冷刺耳，同时滤去了一切情感。
怪异的嗓音不断在耳边鸣响，回味数遍，艾可的心猛地一沉，这音调这语气，太熟悉了。
难道是……
不可能，绝不可能！
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从未听他提及过与王子之间的恩怨情仇。
不，一定不是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强行反转手腕，钉在墙上的钢丝快速回缩，骑士依旧不动不移。
叮，巨大的牵引力成功将面罩掀开，一张平凡的脸闯入艾可的视线，沧桑、黝黑、粗糙，和矿山的苦力毫无分别，却无比亲切。
是他，真的是他！
对视半晌，她唇瓣抖动，声若蚊蝇地从嗓子眼挤出了两个字：“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明天中午12点更新
第23章 鉴赏会（6）
医疗室位于城堡二楼，设备完善，药物间、手术房、储藏仓等一应俱全，还配备医师护士，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
重伤的肥猪被送到手术房时，由他高薪聘请的私人医师一看情况当即表示束手无策。
缇奇知道他怕中毒，他便让医师去药物间帮书记官配王子的咳嗽药，医师感激地离开。
波奇、指南针、白兰三个兴冲冲过来帮忙，他们一来想目睹御医的高超医术，二来，没有护士，几个人也好搭把手。
“这种手术，我一人足够了。”缇奇谢绝了他们的好意，“麻烦各位在外面守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以免感染。”
感染可不是小事，白兰和指南针立即拖着波奇出去，站了没多久，医生又架着王子出现。
保护对象昏迷、半边身子被血染红，队长手中的拐杖折断，大家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波奇与白兰同时冲了出去，只有指南针留下来听候吩咐。
“凶手是名骑士，别让他跑了。”医生铁青着脸说道，指南针从背后摸出一根钢制的折叠三节棍领命而去，扶着王子的他一脚踹开手术房的大门，里面的缇奇刚换好手术服。
“剑伤，左后背，伤口约七八厘米长，时间超过五分钟，已做紧急处理。”医生一边说明情况一边把王子放到手术台上，“我有医师执照，可以……”
“队长大人还是去抓凶手吧。”缇奇慢条斯理地拆下手中的兔子手帕，一点儿也不着急。
手术室只有两张手术台却躺了两个重伤患者，一个人医术不管如何精湛也无法两头兼顾，先前已经判断失误一次，王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医生没法向团长和国王交待。
“如果队长大人不信我，那么你来好了。”掌背的草药干了，缇奇把它们一块块揭下来。
缝合手术，医生的确可以自己来，但这笔买卖不划算，缇奇的手也根本不像受过伤的样子，没疤没痕，皮肤完好。
“是在下失礼了。”意识到什么，他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您是王子的御用医师，不信您信谁，您安心在此做手术，我出去替您守着门。”语毕，便乖乖地退了出去。
“请拉上帘子，锁好门，谢谢。”缇奇左手握拳张开，张开握拳，反复几次后，他看着脏兮兮的兔子手帕笑了。
门锁好，帘子落下，他把帕子小心地折叠好收进口袋里，然后走到水槽边洗手。
清洁完毕，戴上口罩和手套的他折回手术台，面朝下躺着的威廉，脸色发白，双目紧闭。
“别装了，这点小伤哪能让你晕过去。”手持剪刀的缇奇将威廉的衣服剪开，后背露出，瘦骨嶙峋，除了新鲜的伤口，上面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处伤疤，看起来十分骇人。
“那个骑士是你安排的？”威廉缓缓睁开眼睛，湛蓝的眸中盛满了怒火与质疑，从小到大，遭遇刺杀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受伤早已司空见惯，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怕痛。
“中了毒针的骑士诈尸了？”看到伤口，缇奇丢掉剪刀，脱下手套，医生处理得当，血已止住，只需缝合即可。
“这么说，不是你干的了。”威廉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的属下可没伪装的习惯。”缇奇先替威廉的伤口做消毒处理，完了他再从食指中指指腹释放出两滴紫色的血，坠落间它们慢慢在空中化成缝合线和缝合针的形状。
“那来吧。”威廉闭上眼睛，面部肌肉绷得很紧。
缇奇摆出指挥手势，十根手指头像弹琴一样隔空敲击，血线血针按照节奏进行多层缝合，速度快到令人咂舌，眨眼间，伤口处的皮肤只剩一条细痕。
“好了。”缇奇双手握拳，血线绷断，手术结束。
“谢谢。”威廉长舒一口气，紫血一族利用流动的鲜血进行缝合，不打麻药也不会感到什么痛苦，术后更不会留下像蜈蚣一样难看的伤疤。
替威廉包扎好伤口，缇奇移步到隔壁的手术台旁，瞧了几眼，他唇角上扬带出一抹嘲讽的笑意：“用在这只肥猪身上，浪费。”
威廉艰难地坐了起来：“在我们离开前，他不能死。”
缇奇打开肥猪的嘴巴：“舌头整个烧没了，牙齿口腔咽喉没受伤，四肢出血量也不多，死不了。只是身上一次性少了五样东西，醒来估计也要吓死，我帮他把脚掌缝上，多少给他留个希望吧。”
“咳……咳……”威廉想笑，却止不住咳嗽，小腿少了一截，强行缝合，等他发现会更绝望，“你可真残忍。”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缇奇用相同的手法替肥猪缝合伤口。
“哈哈……”缓过劲来的威廉大声笑了出来，“得到了金矿，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别高兴的太早，袭击你的人背后……”再次说起凶手，缇奇眼底倏地闪过一丝诧异。
虽然转瞬即逝，威廉仍捕捉到了，他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离开时，屋里只剩送你兔子手帕的那位调查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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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卧室，认出来人身份的艾可彻底懵了。
修行时，虽与恩师交过无数次手，每次都点到即止，真刀真枪对决，尚属首次。
她从未想过他们会站在敌对的立场，陷入迷茫不知所措的她，另一条腿也支撑不住了。
双膝跪地，身体受缚，手中的武器成了摆设，对方的剑顺势落在她肩头，隔着衣服，皮肉也感觉到了割裂之痛。
艾可紧咬下唇，定定地凝着面前的男人，她很想喊他师父，又怕隔墙有耳，她很想缴械投降，又怕脑袋不保。
她一身武艺都是师父传授的，师父要杀要剐，她毫无怨言。
只是，她希望师父能告诉她原因，不惜乔装潜伏，不惜受伤装死，不惜与徒弟交手，那表示他一定有非杀威廉不可的理由。
哪怕只说一句，她也愿与师父一起手刃仇人。
师父只是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眼神枯井无波，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