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老爷。”其中一个大夫解释道,迅即,有人以疑惑探究的眼神看向她,在场的人心中都有相似的疑惑。

不离明白,想这人正是你家相公,而今受了惊吓正在病中,你却完全不知,反倒要外人来提醒。

她低低应了一声,从药柜里取了自己要用的那几味药。

“夫人不去看望老爷么?”在门口等药的金福在不离迈出门的时候忙追问道。

“老爷屋子里有多少人在伺候着?”不离反问他。

金福如实回报:“能派过去的都派过去了。现在锦夫人也在老爷身边,可是他们都不是夫人,何况……”

“老爷受了惊,应当好好休息。”

不离的疏远让金福气上心头,他不顾主仆关系,问道:“夫人,你难道忙的连看老爷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么?”

不离有片刻没了声响,而后她说:“你好好照顾老爷,他需要好生休息,有个清静的环境,你别让他见太多人,让他累到。晚些时候我会去看望他的。”

“金福在此谢过夫人。”金福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直到不离离开,他还是没有起来。

衷心耿耿的奴才何止是她一个人。

不离怀里放着药,也不敢在外头多逗留,赶回西厢去熬药。

端着熬出来的汤药走到屋子里,屋内又多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凤宝宝在被窝里都能闻到,她此时感觉下腹难受的要紧,缩成一团,即使如此,还是抽痛着。

不离走近了床,慢慢坐下,她将被角拉上,小心得不让她着凉冻到。

她的手上有一股药味,随着她的靠近扑面而来,对于她身上的味道,凤宝宝反倒是没有排斥,药味是属于不离身上的味道的,带给她安心的感觉。

不离的手探进被窝中,凤宝宝也伸出手,抓住她,当不离在被窝底下握住一只冰冷的小手的时候,惊讶不已。

掀开被子,看到凤宝宝委屈的表情。

“不离,我难受。”

这神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不离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发现体温过低,而看她的样子,却是百般难受。

“哪里难受?”不离问。

凤宝宝将她的手带到自己的腹部,说:“这里好痛。”

不离想起,凤宝宝自幼带着病,身体虚弱,且是冷寒体质,这样的体质让她的身体无法承受众多压力,包括生儿育女。怕是以后每月来月事都将是一番折腾。

不离为她心疼,人的命运难道就不能两全么?

如小姐,生在富贵之家,一生都是衣食无忧,众人待她揭示小心翼翼,她原本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一生,老天却没有给她健康的身体,让她受尽了苦。

“不离,我就只是肚子难受,你却比我还疼一样。”凤宝宝就爱看不离因她而露出凝重的表情。她要不离的在乎,每每看见,就越想像她撒娇。

“小姐还有心情说笑。”不离发出长长的叹息,她躺进被窝中,让小姐背对着她。

凤宝宝抗拒着:“不要,脏死了。”

不离执意要抱着她,一手放在她腹部前,为她揉着酸疼的小腹,说:“日后可要苦了小姐了。”

“为什么那么说?”

“小姐以后怕是……”不离轻吻着她的发,在不需要面对小姐的脸时,她才放开了胆子,话说了半句却说不出口,剩下的感觉就是难受。虽然这不是在她自己身上,可她却想,宁可那个饱受冷寒折磨的人是她,而不是小姐。

“不离你到底要说什么?”

凤宝宝喜欢她吻自己与触碰自己,当不离吻着她的头发的时候,凤宝宝心头是欢喜的。

“不能再有孩子。小姐的身体承受不住生育的痛苦。”不离沉重的说。

不离的心为她而疼,凤宝宝却无多大感觉,是从未去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平常百姓家的女儿,尚未出阁,就有家中长辈教导女子三从四德,嫁人以后要为那家人开枝散叶,如若不能,便是七出之罪,夫家可随意休妻,遇见夫家宅心仁厚念同床共枕恩情,留在家中,也要受尽白眼,后半生无依无靠。耳闻目染之下,民间女子皆以生儿育女而责任。

幸亏小姐自小生养在府内,没受到这等糟蹋。不离庆幸着,她的手没有停歇,揉着她的腹部。

凤宝宝的腹部被她揉得发热,痛苦的感觉不再那么明显,她有些困意,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陪在她身边,不离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

屋子里的人来来回回好几轮了,几个大夫站在床前轮流问诊,干枯如树干的老手把手摸了一次又一次,老头子摸着长到胸前的花白山羊胡子,装着深沉不可测的样子,说的头头是道,几句话下来,把人糊弄的云里雾里,这才显得学识渊博。

来的几个大夫商量了一下,最后说金老爷身体受了惊吓,加上着凉虚弱气虚体寒,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好。

这些日子总在夜里想起那个可怕的影子,影子身后站着的人赫然就是他的夫人。金满堂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在梦里梦到了不管他生死冷眼旁观的不离。

锦艳过来探病时候说这只是一个误会,金满堂就在此时觉得无望了,连最疼她的干娘也无法为他作主。

误会,的确是一个要人命的误会。

金满堂在被子里翻来覆去,闭上眼睛都不得安生,眼前总会出现持着长刀的可怕影子,吓出一身冷汗。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才慢慢好些。现在每晚都会有丫头陪着他睡,叫他做了恶梦的时候叫人名字能得到回应。

前半夜,他又一次在梦里惊醒过来,叫了好几遍丫环的名字,可惜那个丫环都睡死了,怎么都叫不醒,他坐起身,擦去额头的泪水,躺在身边的丫环打着轻微的呼,没一点苏醒的迹象。

金满堂自床上爬起,走到屋外,春天的夜晚已经暖和起来,披着外衣出门,外头的一轮月亮高高挂在开始抽出绿芽的树梢上。

金满堂在门前站了一段时间,恰好碰上不离赶来看她。

“不离。”看见不离,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金满堂变成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面对年长于他的严厉先生一样,往往只能低头,再能说会道也不敢在她眼前放肆。

“好些了么?”不离问他。

金满堂点头,又摇头,他说:“还难受着。”如此秀气脸庞露出委屈姿态,能叫人任何有善心的女子心软下来,奈何他看错了人,不离并无动容,连关切的话也说得不像别人这样恳切。

如若是别人,娘亲们,舅舅们,掌柜们,连家里小小的丫环都巴不得把我对老爷忠心耿耿写在脸上,祛寒问暖,小小细节都要问到。如果那时候金满堂说一句你是真心的么?他们肯定会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哭给金满堂看,你怎么能怀疑我的这片赤诚真心呢?我对老爷可是忠心不二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虽然知道他们这出戏唱得比戏台上的戏子还来的精彩,他们问的是这金家的暖而不是他金满堂本身的,要他不是金满堂,会有谁愿意看他一眼,但是他满意与人家的关怀,哪怕是演出来的给他看的。

不离却连演都懒得演,一贯是不冷不热的保持着距离。

金满堂垂下刚才还满是期待的表情,说:“你这才来看我,金福没跟你说么?”

“他说过。”

“说是你家小姐要我的命。”

“我知道。”

“……”金满堂瞪着平静说出这话的不离,险些把眼珠子瞪出了眼眶,他说:“你家小姐要的是为夫的命,也不知道我何处惹她不高兴,真是蛇蝎心肠的女人……”

“相公。”不离不愿再听到任何伤害小姐的话,此事也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当日如同发疯一样的行为,也许小姐也不会对他萌生杀意。

金满堂是无辜的。不离知道。

“夫人说是就是了,此事就当过去,我们谁也莫在提起,好不好?”金满堂讨好着不离,他想,不离毕竟是凤家的人,怎么说也要替她家小姐挽回一点面子,不提就不提了,反正他现在没事,只要不离高兴就好。

金满堂心思单纯,这样就不再说起之前的事情。

不离于他立在屋檐下,相距好几步,金满堂脚步偷偷往前迈了一步,想靠近不离,感觉到的是不离身上的疏离冷意,冻地心底难受,又退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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