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然苏醒后,脸逐渐涨红,自己都能感觉到,脸颊滚烫,血往耳朵流去,耳边有嗡嗡的鸣声。
不知何时出现的羞怯进驻她的心。
似乎有什么地方在慢慢转变。
有脚步声自门口传来,凤宝宝立刻掀开被子,往那里看去,见到了人却失望了。
进来的人是喜鹊,手里头端着热水,一身红色,进来以后屋子里明亮了许多。
“不离她人呢?”凤宝宝的话含在嘴巴里,喜鹊看不清,往前走了一步,凤宝宝忙摇头,不愿再说那句话了。
她低头,所以没有看到喜鹊焦急的神色和不停在说话的手。
直到涟漪踏进门,端着还热腾腾的早点,将手中端盘放在桌上,对凤宝宝说:“不离她惹你生气了?”
凤宝宝说:“干娘为什么那么说?”
涟漪看了眼门外,阳光扑满石阶,灿烂春光中,一人跪了许久的辰光,低头不语,好似没了魂魄。
她说:“她自早上开始就跪在那里,不是你罚她的,还能是谁?”凤府除了小姐,还有人有权使唤不离么?
凤宝宝的手抓紧了锦被,绣着红艳花朵的锦被怕是要被拧出水来。她有意思要出来叫不离进来,却说不出口,有一股气堵着她。
她也跟赌气一样,说:“让她跪着。”
涟漪也没对外头的人放多大心思,既然凤宝宝说了她也不去理会,放下早点,对凤宝宝说:“趁热吃了。中午想吃什么,干娘帮你做。”
“没胃口。”凤宝宝曲起双膝,将下巴抵着膝盖,说。
涟漪摇头,“是嫌弃干娘了?”
凤宝宝忙说:“才不是,干娘想多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怎么了,脸上满是倦意,昨儿没睡好?”涟漪走到床边,微低下身,端看了凤宝宝的脸,发现她神情疲倦,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有困意,而眼睛发红,跟兔子一样。
应该跟跪在门口的那人有关。涟漪心中猜测。
涟漪的手指将要碰到凤宝宝的脸颊的时候,凤宝宝扭头过去,拨弄着手中的珠子,说:“干娘,我还困着,想躺一会儿,你先回去。”
涟漪收回手,“你先躺会儿,我叫喜鹊把粥拿去热着,你起来后再拿来用。”
“谢谢干娘。”
“谢什么。谁让你是我的小祖宗呢。”涟漪笑着,要把凤宝宝抱在怀中,如她这十几年来习惯做的一样,孩子还是她怀里嗷嗷待哺的小孩,她总将她抱在怀中,而宝宝也总在她怀里,说着永远不要长大的傻话。
凤宝宝却推开了她,说:“干娘,我不是小孩了。”
涟漪伸开的双手僵硬住了,她收回手,摆在两侧,如是多余。
“宝宝是怎么了,都不给干娘抱,是真嫌弃干娘了么还是说……”涟漪的微笑不减,只是语气里带着婉转的试探。
凤宝宝将脸埋在膝盖的被褥中,说:“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以前小祖宗可是总说不要长大的,怎么那么快就想着要长大了?”涟漪取笑道。
凤宝宝红了脸,低声说:“干娘,别取笑我了。”
她的反常看入涟漪眼中,她似有顿悟,垂下眼睑,轻柔说道:“那你好好睡着,干娘也不取笑你了。”
出门时候,踏出的脚踩着那人的影子,不离低头跪在她身前,露出一截洁白如玉的脖子,阳光刺入她的衣领中,露出的肌肤白得刺目。
不离自早上开始就跪在门前,不敢踏入那屋子,她以这样沉默的方式赎罪,是她素来的习惯。
从晨曦自日头到了天空顶上,她已经跪了许久时间。
喜鹊端着热水过来,被她吓了一跳,也不敢拉她,匆忙推开门,进入屋子,听见小姐的声音,不离心被一只手揪住。
涟漪随后而来,不离感觉到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意味,涟漪不是好奇的人,也不会表现出她的惊讶,看着艳丽如花的裙摆进入门内,仔细倾听,听见小姐不悦的声音说:“那就让她跪着。”
心慢慢下沉。
第52章
涟漪站在她面前,艳色裙摆下的明黄缎面绣鞋入了她的眼,鞋面上一朵红色团花直直的对着她。
即使不抬头去看涟漪的神色,也知道她的表情,半是人半是鬼的脸扯出了尖锐的嘲笑,过长的刘海遮着她毁去的脸庞,眼神藏在发丝下,投在人身上,一样是刻骨的热辣疼痛。
不知道已经跪了多少辰光,意识没糊开,反倒是越发清晰。
昨晚自己像被夺了心一样完全不是自己了。也许是在夜里,见不到人的脸,只是摸着她的温度,便觉得那只是一场梦,梦里头束缚全无,恍然的就疯掉了。
自己是疯了吧,大约是,百般猜测也是无用的,事已成定局,一切无回头路。
无法相信自己做了什么,醒来带着赎罪或是自我惩罚的心情在门前跪着,怕小姐不愿见她,甚至……
涟漪转了脚尖,在她眼前离开。
门敞开着,她朝前方看去,阳光斜射进屋内,地砖上尘埃舞蹈。
惶恐不安的情绪始终没有得到平息。
喜鹊过来,担忧地对不离说:小姐已经睡了。
不离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她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小孩,知道后果严重,也知道无可挽回,是故无法遏制她心底的害怕。喜鹊还想说什么,发觉自己被不离排除在外。
端着涟漪送来的早点离开,门依旧开着。
屋里悄无声息,屋外的人兀自沉默。
两心何时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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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没来么?”金满堂满怀期望的问金福,得到他的摇头表示,而后换成了失落表情,他捏了一下意见发红的鼻子,自我安慰道:“我想她是忙去了。也不怪她,你说是不是?”
金福敷衍似的点着头,心里却想:谁让老爷坏事做过头了,谎言说了无数遍,让人怎么去相信你的真话。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金满堂打了一个喷嚏,原本已是病容满面,两颊消瘦,一副病弱不堪的衰败模样,两眼垂垂无神,落在脚尖上的金灿灿的日光上,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他似乎是在真心认错,一心等着不离过来,可惜那边的人早忘记了他生病的情况。
脚尖上的阳光被人挡住,阴影扑向他,金满堂心中乍喜,不禁朝着那人叫道:“夫人,你终于是来看我了。”
光自眼前而来,刺进他的眼中,让他视线有片刻的花白,而金福却把来人看的清清楚楚,站在门前的人浸入黑色中,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白日,却像突如其来降落的黑夜,将光芒吞噬。
金满堂还傻傻的朝他喊着夫人,金福已经被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吓得双腿发软。
那是人么?恐惧蔓延遍金福的身体,他伸手,拉住他家老爷的衣服,在看到那只手抬起的片刻,机灵的他忙把人整个拉过来。
金满堂被猛的拉去,没防备之下,摔倒而来地上,屁股落地时候似乎听见自己的肉绽开的声音。
他连斥责之声都没法出来,只见自己刚才所坐的那把黄花梨木的椅子已经被劈开成了两半,刀锋之快,只是一道白光,冷冽的风刮过脸颊都能割出血来。
金满堂愣愣的看着前方的暗影,脸颊上有热流往下流淌,伸手摸去,却是猩红的血。
啊!!!!!!!!!!!!!!!!!!!!!!!!!!!!!!
惊天的叫声自东园传来,园子里的鸟受惊飞走。
眼瞳中闪过一道白光,刀锋已近自己,此刻,听见门外有人喝道:“龙九,住手。”
刀锋顿在眼前,只见那刀子细长,刀片如纸一般薄,刀刃锋利,闪过冷冽寒光。
“这是怎么回事?”随着凤之一同进来的锦艳看见如此场面,忙拔出发间金步摇,将那长刀打离轨道,救了他一条命,她转而质问凤之,“他做了什么错事,要你连龙九都叫出来杀他?”
金满堂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当金福将他拉出来以后,他牙齿咯咯的打颤。
面对锦艳的质问,凤之不言,看向龙九,他回到凤之伸手,刀子收入腰内,柔软如柳枝,没了杀气,站着等待命令。
凤之自他那里得到结论,对锦艳说:“不是我,是小姐下的命令。”
眼神扫过去,金满堂还是坐在地上,被吓出了一声冷汗,至今还在恍惚中,凤之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后忙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