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宝宝才没听下去的意思,到了屋前,抬腿踹开大门,门本是虚掩,她不费力就踹开了门,吱呀一声,门打开后,里头被熏得暖香的气迎面而来。

这个动作让不离知道了凤宝宝她在气头上。

进了门,凤宝宝把狐裘解下,不离细听她的呼吸,开始喘上了,忙将她扶到床边,凤宝宝甩手推开她,走向门,把门关上,把抬腿刚好跨进门的金满堂关在门外。

不离在梳妆台上翻找着药,一个个小抽屉,里头摆放的都是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和小小的玩意,那个红色锦囊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小姐,药呢?”不离急着问。

凤宝宝小口喘气,想稳下来,却发现那气偏偏作乱,往喉头涌去,引出了一阵轻咳,咳嗽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她开始剧烈咳嗽,不离跑过来,把她脱了狐裘而变冷的身体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肩膀,帮她顺气。

“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不离心疼她。

凤宝宝听这话,开口想说,出来的却是咳嗽声,她咳的眼泪都要出来了,靠着不离的身体,等着痛苦过去。

*********

在痛苦时候,不离也毫不掩饰焦急。

凤宝宝虽然止不住咳嗽,但是心底的纠结却被抚平了。

“你不会被讨回去吧?”等没了事情,凤宝宝拉紧不离手臂上的袖子,问她。

不离说:“他们来不是看我。”

“不是看你还能是谁?”凤宝宝以为不离是在敷衍,想人过来就是为了不离,连喜鹊也是这样说的,胸口因为刚才发病而疼的要命,此时更是全身不舒服。

不离将凤宝宝扶到床边,跪下身,拖了她的绣鞋。

绸袜上略有湿意,小小的绣鞋里头也湿了一些,想起外头的鹅卵石路上的雪都化成了雪水,小姐肯定是在那里走湿了鞋子。

不离将她的绸袜脱下,羊脂似的莲足如同婴孩一样稚嫩,她将莲足合在掌中,轻柔地搓着。

“他们是来看小姐你的。”不离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

凤宝宝不解:“我有什么好看的?”

不离不答。

凤宝宝再度问:“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为什么要来看我?”

不离还是沉默着,低头以一双素手包裹着凤宝宝冰冷的莲足,将它们揉热。

凤宝宝觉得一股热意从脚底心传来,她蜷缩了脚趾,说:“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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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金满堂傻愣着看着那紧闭的漆着朱红颜色的两扇门,刚才门在他眼前关上,险些夹断了他的鼻梁,而现在那门也如主人一般,冷冷的看向他,姿态是高高在上地拒绝了他的进入。

你不配。那门仿佛是这样说的。

金满堂一张白玉似的脸气的扭曲起来,这时候红衣的小女孩手里头端了一小碟东西过来,上头原来是简单的糕点,糯米粉里头夹了百果馅,外头沾了一层白色椰丝,圆滚滚的雪球一样躺在白色花瓣形状的小碟子上。

喜鹊仰着脸双手将手中的碟子捧到金满堂面前,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说:“给你吃。”

金满堂在皇城里什么东西没有吃过,家里头有厨师每天换着花样讨好他的胃,免得他吃腻,小小的一个椰丝团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喜鹊举了许久,他都没有动,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喜鹊被失望包围了,那人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看到甜食就会两眼冒光,会伸长了手将它们都揽进自己怀里,张大了口往自己嘴巴里塞,吃的时候露出幸福的表情。

他不是那个瘦小的少年,所以喜鹊不开心起来。

她咬着下唇,想哭,眼泪在圆滚滚的眼睛里头打滚。

那人又转了回来,捏了一个团子,往嘴巴里塞。

团子做的大小适中,恰好一口一个,吃起来甜腻适中,不会黏牙。团子是刚从蒸笼里头出来的,外头已经凉了,里头的馅还是热的,咬开以后滚烫的馅在口腔里流动,瞬间暖了身体。

金满堂吃了一个又伸手,他没对喜鹊说一句谢谢,却把她手里头的碟子上的团子都吃干净。

小丫头又红了一张鹅蛋脸,娇羞地低着头。

********

锦艳在许总管的带领下走到了凤府角落,她拖着长而繁复的裙摆跟在许总管身后。

凤府大宅里头曲径幽深,而为了辟邪,走廊弯曲,走过许多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总管带着人到了门前,凤之坐在小亭子里赏梅,一身素白。

总管不确定凤之是不是愿意看到锦艳来,但是又没法子,硬着头皮悄声靠近亭子,在石阶下轻声说:“老爷,有人要见你。”

“我说了不见人。”凤之懒得去回头。

锦艳越过总管身边,走入亭子。

凤之才回头,惊讶的说:“原来是你。”

凤之这声惊叹造作意味甚浓,跟做戏一般。

锦艳挑了厚实的蒲团坐下,与凤之对面,她也没怪罪他刚才刻意的不见面,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去年的春茶,放置了一年,色泽枯黄,香气低沉,滋味平淡。

“你年年往金府里头送碧螺春,收了你那么多年的馈赠,我应当替元宝说一声谢谢。”锦艳开口说。

凤之低头饮茶,沉默不言。

锦艳却笑容满面地凑上去,对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说:“小凤,多年不见,就没表示的意思?”

凤之对总管说:“小许,你到我屋子,找到书柜最里头的暗格,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

总管得令退下。

锦艳说:“那么多年,我辛辛苦苦守着金元宝的家产,你就不能说一声辛苦了么?”

凤之面无表情说了一声:“辛苦你了。”

“有小凤这句话,我便知足了。”锦艳笑时候珠圆玉润的脸庞显出少女的喜悦,她见到了许总管小心翼翼捧上来的小沉香木盒子,笑容加深。

沉香木做的盒身,上头以八宝镶嵌一幅团花图案。

里头放着一对银手镯,是凤头开口银镯,凤头雕刻精细,张牙舞爪,团云环绕之下,比皇朝象征的龙更有威严。

“这是……”锦艳拿着那小盒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凤之说:“当年陛下赏给我的东西。”

“人已死了,还留着这些干嘛。”锦艳将盒子合上,推到凤之面前,对他说:“数十年前,京城一别,你信誓旦旦要回来,那些话我可记得。当年的你可不会做这等悠哉的事情。”

泡茶,赏梅,等着日头落下,时间过去。

当年的凤之是什么样的人,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而当年的锦艳呢?

他将沉香盒子收起,放进袖中,锦艳戏谑眼神徘徊在他的脸上,他淡淡的说:“那你呢?”

“无事可干,杀杀人放放火。”锦艳发现自己的大半生归结起来,也就那么些事情。

“真是悠哉。”凤之笑答。

“金元宝到死都没有想到你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把我放在他身边就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亏他到死还念着你的名字想着复仇大业,看他,真是个可怜的人。”

凤之面无愧色,他说:“我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你,当年我对你说的那番话,我也对他说过。”

锦艳有片刻的呆滞,过后掩饰在她惯有的笑容中,她说:“真不愧是凤之。”声音如同叹息,自她唇边溢出。

“不离多亏你在一边扶持,否则以她的经历,肯定要吃亏。”

说到不离,锦艳收敛了神色,说:“你将不离嫁进金家,这步棋走得可真险。也不怕那个丫头生了野心,反过来夺了你的东西。”

凤之说:“她没理由。”

“那丫头看得出来,心机够深。也许她没多大本事,却能忍,被人逼到了绝境也是无动于衷,这样的人,你说可怕不可怕。”

“锦艳那么看得起我家不离,我替她说道声谢。”

“小凤越发仁慈不像个人像尊菩萨。”锦艳三分说笑语气。

“这话我听着熟悉,想在哪里说过,这才想起,原来涟漪也这样说过我。”

“哦。”锦艳跟涟漪有仇,听她名字,笑容褪去,话回得不情愿。

凤之低头轻笑。

“不就是当年一件霓裳羽衣,就把你们俩姐妹闹得此生不闻不问的地步。”凤之觉得锦艳为了陈年旧事而生气的模样太过孩子气,着实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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