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雪花,两片雪花,此刻,从天空降落了无数片雪,洒向她们,洒向大地。
“雪花哦。”凤宝宝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雪花。
每年都会下雪,但是每次下雪都只能在屋子里看,不能走到外面来。
小小的雪花在手上融化变成小水珠,折射着不离的眼睛。
不离的眼睛里带着水光,凤宝宝再次仔细去看,不离却已经起身,拍去膝盖上的雪,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不离觉得时间走的太慢,一天,居然那么漫长。
如果时间走的快些,日出日落春夏秋冬一年十载一眨眼就过去了,到此时她和小姐都已经是沉沉暮年,那多好。
她的那份焦急,谁能懂得。
中午用膳时候,一个下人不小心将汤水洒落,平日里不过是责骂几句便是了,她却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自去领杖二十。”
小丫头被她的话吓的当场说不出话来,忘记跪拜求饶,只是傻傻的看着不离。
“还不快去。”不离加重了声音。
这些话,确实从她口中出来,不离几乎要不认识这声音和语气。
门外,小丫头哭着求饶,哭声渐远渐小,直到化成一缕清风。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很慢很慢了,这些是我从十点开始写的成果……也许是觉得这篇文太烦了,叹气。下次写小白吧。
第28章
28.
不离你是怎么了?不离看见小姐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过度了。
她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控制。
这个认知让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凤宝宝察觉到不离今天的不一般表现,疑惑顿生。
下午,不离在书房练字,小姐在书房屏风后的小躺椅上休憩。
手执毛笔却久久下不了一笔,一滴墨水滴落在纸上,晕成黑色一点。
黑点留在白纸上却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不离看着墨点发呆半日,终于是没有写下一个字,将笔放下,空留染了墨点的白纸。
这些年来算是第一次。
不离走到屏风后,小姐躺在小躺椅上,盖着暗红色小披风,睡得正香,梦里不知道见着了什么让她高兴的时候,粉红的嘴唇微翘。
“小姐。”不离站在一边,轻喊了一声,那声微弱的像叹息,自然没有把小姐吵醒。
“不离,小姐起了么?”总管在门外候着,小声地把不离交出去,叫到外面,从门缝里往里张望着,低声问不离。
不离摇头,说:“还歇着。”
“那……”总管似有为难之色。
“总管有急事?”
“不急不急。”虽然口上是这样说,眼神却是难以掩饰的迫切。
“罢了,等小姐醒来,你赶紧带她到老爷那里,切记,一醒来就要把小姐带过去,老爷在书房里等着小姐。知道么?”总管说完,就急急忙忙的回去,脚步仓促,像前方还有紧要事情等着他。
不离的心沉了下去。
或许,是那件事情。不离无端揣测,而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叫她心中害怕不已。
怕是近了,最后的时刻越来越近,她仿佛回到了刚刚经历一场家破人亡浩劫的十二岁。
噩梦永远不会有被遗忘的一天,只能被深藏,在某一个时刻醒来。
凤宝宝醒来,还没来得及挨着不离撒娇,问她讨要下次游戏的承诺,甚至还来不及跟不离说一句话,就被不离打断。
“老爷在催你过去。”不离替她穿好鞋子,简单的整理头发,就催着她起身。
凤宝宝心不甘情不愿的应道:“哦。”她仰头问不离:“你知道爹爹找我什么事情么?”
不离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爹爹今天也很奇怪你也很奇怪。”
不离不愿面对凤宝宝那双明亮的眼睛,她撇过头去,说:“小姐,你快些过去,让老爷等急了可不好。”
“知道了。”凤宝宝感觉到不离的疏离,也跟着不高兴起来。
她能从不离的呼吸每一根头发上辨别出不离的情绪。
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正如干娘说的,这只是长大了的女人才会有的毛病。
因为宝宝还没长大,所以不知道。干娘神秘地笑,笑容像后院养的那只黑猫。
那怎么样才能知道这种心情?
宝宝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就知道了。干娘点着凤宝宝的鼻尖,说。
关于姑娘才有的心情的疑惑绕在凤宝宝的心头,她被总管带往凤之屋子里的路上,她都在想。
不离是个长大了的姑娘了,长大了,是不是就会离她远一点?
门口,得知小姐起来消息的总管候在门外,带着小姐见凤之。
凤宝宝要把不离也带过去,总管却叫不离留下。
不离看着小姐和总管一起走开。
小姐好像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离不能跟着一起去,平日里不离不是都跟着她过去的么?爹爹今天是怎么了,许叔叔,你能告诉我么?
许总管只会回答:“小姐,到时候老爷会告诉你的。”
走远了,人不见了,不离瞬间就没了力气,她靠在门上,发现自己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握紧而开始抽筋。
为人奴婢,身不由己,而最终去处也不由己,如若命好,遇见一个体贴的主子,嫁个老实忠厚的男人,生儿育女,安安分分过一辈子。也有命不好的,在府里那么多年,不离见识的多了。
她以为她不在这些命运里面。
她还天真的以为小姐不会长大,永远需要她。
真傻。不离对自己说。
她走回自己屋子。
自己的屋子在西厢角落处,是个清爽的小间,单独为她留着的。
房间不大,坐北朝南,里头就空空荡荡,摆着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上头没有灰尘却也没有人气,这屋子冷冷清清,看不出住着人的样子。
不离的床上空无一物,平日里都睡在小姐屋子里,难得过来。
她环顾四周,嘴角扯出凄凉的笑。
抽开衣柜内的小抽屉,里头只有一块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红布尚新,抽屉打开的刹那,鲜红的颜色跳入眼中。
摊开红布,里头就一些银子,是几年积攒下来的月钱,几件饰物也都是小姐赏赐的,还有几颗宝石珠子,那时候金老爷送的一盒价值连城的主子,被小姐拿来打赏她。每一颗拿出去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小姐不知道米价,以为这些是一般的玻璃珠子,随手塞给她一颗,说你也拿去玩,这颗像不像樱桃?
最后不离离开了凤府,手里拿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红布包裹。
“呦喂,青山那个绿呦,姑娘那个嫩诶……”
城西的破庙中央点起了火堆,几根粗大的木头上浇了进贡给菩萨的香油,一个火星下去,火焰猛的跳起,火带来的温暖驱走了冬日的寒冷,住在破庙里的乞丐聚在火堆边,把火堆团团围住,伸出手脚烤火。
有人扯着破嗓子唱歌,声音沙哑,像一把刀子在金属表面刮着。
破庙屋顶中央破了一个大洞,雪从上面落下,不离缩在角落里,看着那片片落下的雪,沉默不语。
她从凤府小门出来,那扇门会在某一个时间定时打开,供负责采办的人进出,不离早些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没想到派上用场。
她在人员进出的空隙走出了凤府,那时候是傍晚时分,外面的人多了起来,街上熙熙融融,她走进人群中,很快成为人流中细小的尘埃。
她失神地往前走,一步步,走的是她也不知道的方向。
她没有方向,随波逐流。
没了家的人,何处可去,无处可去。
她在城门要关上前走出了凤天城,却再也走不远了。
下雪天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她只是穿着绣花鞋,走了些路,附在鞋面上的雪融化,渗透进她的鞋内,踩着湿透冰冷的鞋她能走多远。
幸而城西有间破庙,破庙三年前还是香火鼎盛香客如云,而等老主持死了以后,也没有人来了,很快衰败下去,平日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住在那里。
不离在这里找到了一个位置,每人问她她从哪里来,为什么到这里来,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无处可去。
乞丐烤起了馒头,把白天乞讨得到的白馒头往放在火堆里,过了一会儿再拨出来,外面烤了一层厚厚的黑焦,拨开烤焦的外壳,一阵香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