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听姐姐的话,认命吧。”桃红将头靠在她的肩膀。

不离已经将带子全部系完,拿起外衣,慢慢穿上,衣裳放置许久,已经失去了脱下时候的温暖,穿进去的刹那,身体被这种冷激起冷颤。

站在床前,不离说:“姐姐,下次伸手时候别那么明显,我能帮你一次,不能帮你一辈子。”

说完,她离开,连灯笼都没有带,摸着黑走。

桃红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那门打开,冷风在门开启与关上的空隙拼命往屋子里钻。

门外,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四处摇摆,投射在地上的光和影子四下交错,缠在一起,片刻后,不离轻轻掩上了门,屋子里又被黑暗包围。

“你当你是什么东西!”黑暗里,桃红冷哼一声,她躺下后,被窝还是温暖的,另外一个人的温度把冬日里冰冷的被窝捂热,旁边的位置留着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桃红将身体缩了些,刚闭上眼,却睡的不安稳,手伸到枕下,摸到她的金镯子珠簪金步摇和玉佩,逐个摸了遍,都全了,才安了心睡下。

不离从桃红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头发散落在肩头,她也随它们散着,散落的发丝被夹在着雪片的寒风带起。

走廊漫长,远处融入黑暗中。

不离,你明天鸡鸣时候就要起来,伺候小姐更衣,小姐最近喜欢穿天蓝的衣裳,衣柜里有今年刚刚做好的几件袄子,大夫吩咐小姐最近需要多加休息,午后记得让小姐睡上一个时辰……

好似她的时间,每一寸时光都是属于小姐的,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是小姐的。而她呢,不过是无数个凤宝宝拼凑起来的一个人而已。

她的心中翻滚着无数的思绪,而面上却是波澜不兴,像深水之下千年不化的寒冰。

回到小姐屋子里,不离一言不发坐在小姐床头直到天亮。

凤宝宝在夜里踢被子,图一时凉快把脚露在外面,却忘记收回去,如果不离不在她身边为她盖被子,白天起来就会冻到脚,她睡觉时候会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抱着特别为她做的枕头缩成一团,要不离把她抱开,让她躺平。

夜里,屋子里静谧无声,凤宝宝在梦里安睡,服下的汤药让她能得到一夜好眠。

早些日子,大夫说,小姐的身体已经有起色,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频繁发病,再细心调养几年,就能和平常人家的女儿一样,生儿育女都没有问题。

生儿育女,想小姐还是个孩子,如果哪天突然间就不一样了,不离会不会接受不了?

她那么多年来都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小姐。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小姐,小姐小小的身子,白嫩的脸蛋,她坐在床上向她伸出手,甜甜的叫着我要不离抱抱。

那次她把她摔疼了,她却要抓着她的衣服才肯不哭。

每一天,眼前的小姐似乎都是一个样子,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脸和熟悉的笑容。

可是转眼,小姐就长大了,十二岁,十三岁,而后呢……

日后漫长的岁月里,不离这个奴婢是否有幸在她身边,小姐的生活作息都要经她的手,而小姐身边总有一个位置是要留给她的?

不离弯下腰,额头轻碰小姐的额头。

“小姐,你答应了不离,要我永远陪着你的。”

“那天我终于是走出了凤府,走到外面,却发现外面陌生的让我觉得可怕,我看着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就觉得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道影子,他们看不见我,也摸不到我。”

“你哭的时候我也想哭。”

“你说我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的时候,我是高兴的。”

“如果没人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我的位置在什么地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小姐,你说过,我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的。”

“……”

梦里,凤宝宝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呢喃,像在哭泣,那悲哀的声音不停的钻进她的耳朵里,她睡得既不安稳。

凤宝宝醒来,张开眼睛,看见不离坐在她的床沿,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握着她的手。

不离的手暖暖的。

凤宝宝在被窝里笑得像睡饱了的猫咪。

夜里下个不停的雪在今早停了,乌云散去,阳光洒满大地。

白皑皑一片的雪地上留着一层金色的阳光。

早上出门的下人把手缩在袖子里,低头匆忙赶路。

呼吸出来的雾气挡在他们面前,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早晨冰冷的空气,呼出的气结成白雾。

不离做着和从前每一天过的日子都一样的事情,帮小姐穿衣,梳洗,等着一天开始。

凤宝宝斜着头,镜子里的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看着一样在镜子里的不离:“不离,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不离跪在地上为她整理衣摆,闻言,头也不抬,道:“小姐又想说哪里不一样了?”

凤宝宝将她的脸板起来,看了许久,说:“不离,你今天的胭脂涂的非常红。”

“不好看么?”镜子里,不离冲着凤宝宝露出微笑,说。

不离的胭脂从未涂的那么鲜艳过,仿佛后院所种的百园红霞,那是凤宝宝所见过的最浓烈的红色,能扎伤人眼。

“不离今天笑的也很特别,特别的快乐。”凤宝宝说。

红色胭脂勾出的唇勾出一抹笑,不离说:“因为要过年了。”

“是么?”凤宝宝不解,年,不是年年都在过么?哪年见不离那么高兴过。

“这是上个月做的新衣裳,袄子底料都是我亲自挑选的,花色也是我照着小姐喜欢的样子叫绣娘绣上去的,你看看喜欢么?”不离从衣橱里抱出一件衣裳来,放在床上,摊开抚平,新衣裳熏过,摊开时候一股淡香迎面而来。

凤宝宝看了一眼,大红颜色,上面是百花图案,凤凰绕着百花飞。

“喜欢。”凤宝宝说。

“那明儿就穿上,过年那时候的新衣服放在衣橱最里面的那个格子里,老爷派人送来一套镯子,小姐也看看,挑拣些喜欢的留下来。”不离一会儿到这边一会儿又到那边,翠绿色的衣裳化成了翠绿色的影子,凤宝宝眼前的不离成了绿色的蝴蝶,胡乱飞着。

“不离。”凤宝宝伸手,拉住忙碌不停的不离的手。

平日里不离不是这样子的,平日里的不离很清闲,她把一切事情都处理的稳稳当当,她会将急的不急的事情排好顺序,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下进行。她闲适安逸,镇定自若,陪在凤宝宝身边,看着一切如流水,顺畅的流过。

而今儿她却忙碌的不像话,有些事情不是可以缓的么?

比如,那衣裳,凤宝宝看了眼床上放平的新衣裳,也觉得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这几日天寒地冻,小姐最好呆在屋子里,别到处走。”不离交代道。

凤宝宝摇头,说:“你忘记了么?昨儿你答应我带我去外面的。”

“是么?”不离的笑容支撑不住,她扭头过去,低低地说。

“你说只要我喝了药你就答应我带我出去走走的,我在屋子里闷了好几天了,不离,你不能反悔哦,否则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

凤宝宝得意的神色仿佛是打定了不离会先屈服。

不离应了,牵起小姐的手,往屋外走。

走过西厢外的小花园,凤宝宝在木桥上站定。

木桥上积了一层白雪,几个下来来回走过以后,棉絮似的白雪上留下了几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站在桥头往下望去,结着薄冰的水中有一尾红色的鲤鱼游动,模模糊糊的红色从桥下游过,过了片刻,又潜入水底。

凤宝宝拉起不离的手,绕着那条小溪边缘走了一圈。

寒风凛冽,雪停后,更是冰冷。

凤宝宝在外面呆了些时间就觉得冷,不离脱下披风,将她包裹起来。

“大夫说我的身体能好起来。”凤宝宝在不离跪在她身前替她系带子的时候,对不离说。

“小姐要快点好起来,以后要乖乖把药喝下去,知道么?”

“我哪次不乖了?”凤宝宝嘟起嘴,不悦的说。

不离说:“哪次都要哄着你,你才肯喝药。”

“那是我喜欢听不离哄我,不离哄人的时候啊,声音比糖还甜。”凤宝宝掩着嘴巴嬉笑。

“下次记得要喝药,都是为你自己的身体好。”不离语重心长的说,她弹去小姐肩膀上的雪花,不过是一片微笑的六角雪花,不知道是从哪里落下来的,停在小姐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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