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一块璞玉。这块玉,经过雕琢,以后定能做成一颗明珠。
她那时候已经没了魂,饿的不知道自己还有身体这玩意。
她觉得自己在天空上飘着,在云端,看见了洁白的大地。
好美丽的白色。
她被扔上了马车,里面已经堆了好多个小孩子,都是女孩,或是漂亮的男孩子。
他们缩在角落里,不停地哭不停的叫喊。
哭的声嘶力竭,震耳欲聋。
她倒在马车上,耳朵贴着马车,听见车轮咕噜噜的往前转动。
车轮碾过了大地,碾过了一具具尸体,她甚至能分出来,这尸体是多大,这人死了多久,还是不是热的。
小孩还在哭,哭到晕过去了,一个凶狠的男人往里面扔了好几个馒头,大家停止了哭泣,抢着那几个馒头。
她没有去抢,她像把自己弄死,也许就剩下饿死的可能了她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看她一动不动,踢了她一脚,回头对外面的商人说:“喂,这个丫头好像是死了。”
“死了?”商人钻进马车,在她面前,抓起她的下巴,细细看了几眼,说:“还活着,就欠一口气。”
商人扬手给了她几个耳光,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接着嘴巴里被灌进了米汤,米汤顺着食管滑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都不说,更新,今晚再写一些,十一点熄灯。
ps凤之是个太监,之所以那么写,后面会交代。
【玖】
【玖】
她昏昏沉沉的睡着过来了,唯一的知觉就是有人往她嘴边里灌米汤。
她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饿死了几个人,冻死了几个,有几个货色差点的被折磨死以后,这里剩下的人都学乖了,温顺了。
有人来扔食物就抢着吃,没人来,就缩成一团用那双小兽一样的眼睛警觉的望着四周。
她在梦里反复的看见那场白雪。
皑皑白雪积了一人多高,她在雪里走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在雪里穿行。
遇见了许许多多的尸体。那些尸体都保持着死那一刻的动作,脸色痛苦和惊讶的表情永远凝固着。
她走着走着,看到了高高的城墙,她的父亲被吊在城头。
一根粗长的绳子把她父亲枯瘦的身体吊起,就像晾干的衣裳。
青色的衣裳上积满了雪都没有人来把它收起来,她的父亲就这样孤零零的陪着这座城死去。
这是多么华丽的陪葬。
死得其所。
她在没日没夜连续不断的梦里都做着这样的场景,一遍遍的走那条路,总是抬头仰望着那穿着青色衣裳的父亲。
天空,因为冬日而显得高远。
即使是最强壮的飞鹰张开翅膀费劲力气往上飞有不能接触到它。
现在,暗灰色的天空笼罩着这座死城。
尽头,燃烧了一片火光。
冬日里一把火驱赶了寒冷。
荣城的雪都溶成了水。
白色的雪溶化后是红色,鲜艳的红,充满了血腥味,粘稠而肮脏。
雪水血水在火光中流淌,哗啦啦的欢快的唱着。
繁华的城就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站在火焰面前,火的舌头舔舐着她的脸颊,热辣辣的疼。
她想投入这场大火中,梦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她张开眼睛,身体上盖着一块布,看清楚了以后不过是装东西的麻袋,麻袋粗糙,上面还有留下的麦穗,刺着她的肌肤。
她把手脚缩起来,争取到一点热量。
马车外面负责管事的人抽着水烟,水烟里头咕噜噜的响着声,他吐了一口浓痰,对驾车的老头子说:“刚才听小三说荣城被那帮乌龟王八蛋给烧了。”
老头子说:“可不是么,说是皇帝老子的命令,放了一把火,什么都没有剩下,老头子还想着去死人身上摸一把,没准能摸到值钱的东西。”
烧了?好好的城就这样一把火烧尽了?她想哭,却没有眼泪能供她流淌。
“这群龟孙子。”那人骂了一句,又吐了一口浓黄的痰。
驾车的人高高的扬起鞭子,朝马身上打去,马吃疼加快了脚步。他骂了一句:“这群乌龟老母生的兔崽子,就知道吃白米饭,还不给爷跑快点。”
马车上的小孩子只剩下了不到三四个。
有些是死了,死前被扒掉衣服,扔在路边,这场雪很快就会把他们赤裸的身体盖住的。
有些是被卖掉了。长途的运送对这些体质极差的孩子来说是一场折磨,不是死了,也会留下病根,索性就低价卖了。收回一点成本。
剩下的几个都是贩子看上的能卖高价的宝贝。
她是贩子压的头筹。
她能卖个好价钱。卖到妓院里,再过个三年四年,到了破瓜的年纪,水灵灵娇俏的一个美娘子,到时候收钱就能收到手软。
贩子打着这个主意,所以小心的照顾着她。不让她死,怎么说也要让她活下来,要死,等没油水榨的时候再死。到时候席子一裹,扔在荒山野外任由她被野兽吞噬,腐烂,成为枯骨。
她的身体很差,明明是接近枯萎了,却还是坚强的撑到了凤天城。
凤天城是这场买卖的终点。
凤天城的城墙比荣城还高,还坚固。
这里遍地都是金子,都是价值连城的暖玉。
这里有一条河,河里流淌的不是水,是金子,水底沉下的不是沙,是金子。
这里有座山,那不是用石头堆积起来的,是暖玉,山上栖息的不是鸟,而是凤凰。
外头都是这样的传说着。
这座沉默到几乎就没有一丝声音的城就在眼前。
高高的城墙要碰到了灰暗的天空。
人贩子拿了通行证才能进去,他们是做这等丧尽天良的生意的,但是每个地方都需要他们。
凤天城也不例外。
在这里能捞到更多的金子,他们迫不及待的带着奴隶到这里来。
商人前面一车奴隶已经卖了大半,因为都是青壮年,一个个身强体壮,在这大冬天里打着赤膊,浑身颤抖站在雪中任由有钱的老爷挑选。
屋子空了出来,结果下一趟进来的却只有几个丫头。
商人很不高兴,他夺过马车手里的鞭子,径直往那两人身上抽,说:“你们这两只狗看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就两只快死的奄鸡还来糊弄老子,当老子没眼睛是不是?草你老母,白养你们了,养一条狗还能舔老子鞋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老爷,老爷,你听我说……”贩子忙求饶,说:“这里有好货色。”
“好个屁货色,老子摸过的女人屁股比你个小兔崽子见过的女人还多,这里哪里有好货色,骗老子是不是?”臃肿的男人挥了许久的鞭子,把自己累出一身汗。
他把鞭子甩到一边,粗喘着气。
热气在眼前化成一团白雾,他抹了一把汗,对两个手下说:“把这些货卸下来,丢后院去。”
贩子不死心,凑上来,小声说:“老爷,相信小的,这个里头真的有好货色。”
“呦喂,骗老子一次不够,不爽是不是?”
“是真的,老爷,小的以性命保证。”狗腿献媚的笑,一张被鞭子抽的肿胀的脸笑得畸形扭曲。
商人狐疑的看着手下掀开帘子,把其中一个人落下里,抓了一把雪,抹上她的脸,然后抓着她的脖子好让老爷看清楚她的脸。
她的脸,不过如此。
但是,商人的眼睛为之发光。
五年,只要再五年,这个小丫头能变成倾城倾国的美人儿。
只要懂得的人看过,就绝对会有这样的信念。
五年的雕琢,能赚到大大的一笔。
商人豆大的眼睛散发着绿光,和那群人一样。
那不是人的眼睛。
她从梦里醒来,意识回到身体。
张开眼睛,四周都是无尽的黑,黑的像掉进了墨水里。
水滴从屋顶往下滴,滴答,滴答,溅落在地上,水滴渺小,和坚硬的石头相撞,最后下场定是粉身碎骨。
她试着去感知自己的身体,脚,早就感觉不到脚的存在了。
她想起来,自己的双脚都已经被打断。
因为自己想要跑,之前感觉到双腿的存在是因为自己拼命的跑向出口,跑过这层层叠叠的屋子,快要靠近门的时候,被一只大手抓住,嘴巴被堵住,自己喊不出一点声音来,闷闷的叫着,而后,一棍子打下来,两条腿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