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场很长的梦,可全都忘记了。”
容春为她换着亵衣,闻言随口道:
“方才您喊了祖父呢,婢子刚开始都以为听错了,毕竟您与先帝见都没有见过呢。”
李纯熙喃喃一声,“祖父?”
她似乎有些触动,紧紧封闭的梦境因为这个称呼裂了道缝。
她下意识觉得这梦境的记忆充满着危险,似乎记起来就有对她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又觉得答应了什么人,必须要记起。
“好痛!”
李纯熙忽然捂住自己的双眼,痛呼起来。
“殿下?殿下!”
容春瞧着李纯熙忽然捂着眼喊痛,就在她下意识愣住的一瞬,便见李纯熙捂着眼的双手下有两道血迹流下,顿时吓得手足发冷。
“来人啊,来人啊!殿下出事了!”
她往外踉跄的跑了两步,大喊了几声,便急忙回到李纯熙的身边,顾不得什么尊卑,上前便扒开李纯熙的双手。
只见李纯熙已经被痛晕过去,双眼还在缓慢但不停滞的往下流着血泪,这闻所未闻的情景让她实在是茫然,不由抱住李纯熙悲泣起来。
“您这是怎么了啊,盛秋快来,不不,快去,快去请太医啊!”
不说进来的盛秋几人被吓得如何,之后的长乐宫便忽然在半夜变得灯火通明。
然后这明亮的灯火从长乐宫开始蔓延,几刻内,整个皇宫便醒了过来。
……
被惊醒的皇帝半点起床气也没有,衣衫不整的从起居处冲到长乐宫。
他一进门便直奔李纯熙,看着李纯熙双眼的血痕,双手不住地颤抖。
抱起昏迷的李纯熙,他为她擦去血痕,便又有新的血迹流下,他不由震怒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人能答出原委,东宫也闻声而来,顺便带进了顾不上礼仪尊卑,已经脑子不清醒的想强闯皇宫的王珵。
就在长乐宫内气氛达到冰点,太医们已经觉得脑袋不保时,李纯熙忽然咳了起来。
“纯熙/曜华/小太阳!”
时刻关注着她的几人双目通红的扑到床前。
李纯熙闭目微微笑道:
“这是怎么了?”
几人连忙追问了几句,李纯熙皆一一回复。
这时皇帝才想起来什么,让跪着的太医上前查看,听到太医的“并无异常”的回答,皇帝微微皱眉,不是他对太医不信任,而是此时太过蹊跷。
这时王珵微微蹙眉,发觉了什么。
“殿下,您如今可好?”
李纯熙顿了顿,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眨了眨,看着视线里除了血红而再无旁色的世界,心里是无人知晓的果然如此。
她知道瞒不过这群时时注意她的几人,如实说道:
“可能有些不好。”
李纯熙看不到表情忽变的几人,尽力语气平淡自然道:
“我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得虐,我保证,下章她就恢复了!
而且也不是玄幻,这就是她的金手指,用来推进剧情,别说它合不合理,都是剧情大神冥冥中的推动(从小天使那里学到的(我不是甩锅我不是!狗头保命))
第40章 别怕
不论你是什么模样,只要你是你,我就永远是喜欢你的我。——王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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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了。”
李纯熙此言一出,皇帝眼前一黑,梗着脖子便往后倒去,太子立即色变,可想上前的动作被一旁的太子妃拉住,她轻微的对他摇摇头。
这边离皇帝最近的王珵伸手扶了一把,皇帝缓过气来,慢慢坐到李纯熙床沿上,太子才紧握着拳缓缓回到原处。
“阿耶?”
李纯熙听着这一番动静,有些忐忑的往声音处看去,那双睁开的眸子更让缓过神来的皇帝与王珵等人心如刀绞。
她原本银灰色的眸子如今被一层血痕覆盖,定睛看去,便觉其中满是不详与危险。
王珵立马上前挡住了太医宫女们的视线,纯熙这幅样子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皇帝太子也反应过来,摆手让无关人等下去。
太子妃轻轻拉起茫然的李穆清,与太子对视一眼,也款款离开。
众人走罢,殿门被阖上,皇帝难得不带敌意的看了眼王珵,见他视线不离李纯熙,默了一瞬,没有赶他,回头看向李纯熙。
“此事太过神异,小太阳,你可知晓原委?”
李纯熙抿抿唇摇头道:
“我不记得,我只觉得……”
她神色忽然变成面无表情,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像个玉做的娃娃,不见一丝人情。
“逆天改命,自要承担反噬。”
这无情淡漠的语气让几人怔住,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李纯熙又恢复了原来信赖亲近的神情。
“只觉得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什么事情需要你牺牲这么多来承受!”
见李纯熙虚弱的模样,皇帝回想起方才她那毫无温度的表情,他出奇的震怒了。
吼了她一句之后,皇帝便像个困兽一般起身走了个来回,然后便背对众人,紧握着床框不再说话。
太子暴躁的抓抓头发,发冠几乎散乱下来,他看着李纯熙有些委屈的模样,按捺无名的怒火,上前安慰道:
“别怪父亲,他只是恨……”太子声音忽的哽咽一瞬,不知是说皇帝还是说他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而已。”
王珵不着痕迹的看了太子一眼,又继续看向李纯熙,他面上不见暴躁也不见担心,眸中似是一潭死水,又暗含涟漪。
李纯熙看不到他岑寂的神情,但心有所感的朝他的方向笑了笑,随即安慰着众人。
“不必难过,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都是一时的,等我想起此事原委,眼睛自会恢复。”
皇帝几乎是一瞬间问道:
“何时?”
“还要等一个契机。”
李纯熙摩挲着被子里的一处衣角,神情有些飘忽。
待到她说累了,要休息时,皇帝太子这才千难万舍的起了身,准备离开,见王珵不起身,皇帝一挑眉。
王珵坐在床沿,沉静的脸上露一抹窘迫,李纯熙闭着眼也能猜到这一幕,撒了几声娇,皇帝忍了忍,甩袖便离开了。
太子警告的看了一眼王珵,也跟了皇帝出去。
屋内忽的安静下来。
李纯熙将被子里的手伸了出来,手心里是一处被捏的满是褶皱的鸦青色衣角,解释了王珵没有起身的原因。
她将衣角松开,摸索几下,还是没有摸到想要的。
王珵默默的将自己的手送过去,李纯熙这才得偿所愿,勾起一抹笑来。
李纯熙紧紧抓着王珵的手不说话,王珵只静静的看着她,另一只手从她眼前掠过。
见她毫无发觉,王珵眸中深藏的悲伤与痛苦再也没能藏住,几乎是毫无遮拦的露在李纯熙面前,但却依旧无人能见。
“多希望此时眼盲的是我。”
李纯熙听他突兀的一句话,手上一颤,又勉强勾起笑来。
“那可不好,我瞎了有人照顾我,你瞎了我可不愿意照顾你。”
王珵看着她口是心非的笑,眼中痛意更甚。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李纯熙的嘴角,被李纯熙握着的手掌反握住她。
“在我面前,不想笑就别笑,害怕我也绝不会笑你。”
李纯熙忽的流下泪来,妖异的赤眸被泪水冲走了一丝不详,像一枚历经沧桑的红宝石被水擦拭,透出了那千万年孕育的灵光。
“我害怕。”
红宝石的主人这样说道。
她瘪着嘴,露出了这些年从未表现出的脆弱。
随即她感觉自己被温柔搂起,陷入了一处温暖的怀抱。
李纯熙先是一怔,随即紧紧伸手紧紧抱住那劲瘦的腰腹,她来不及感怀王珵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主动的动作,只有满腔心绪要对他说。
“我好害怕,王珵。”
王珵将下巴点在李纯熙头顶,目光柔软又悲伤,语气却依旧冷静自持,不露一点不好的情绪。
“我在呢,您的父亲兄长,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在您身边呢。”
“我知道,”李纯熙在他怀里点着头,含着哭腔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害怕。”
“我睁开眼,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你们都在,我不能哭,要强装镇定,阿耶阿兄已经很担心我了,我不能让他们更担心,可我真的害怕,我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