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出书版)(52)

就算有沈星辰的帮忙,但过了两个月,张俊寒还是毫无音讯。沈星辰见我每晚依旧游荡在莲城各大小夜场,拖着一身烟酒味与疲惫晚归,总是忍不住嘲讽一番,周惟惟,你何必呢,人家有心躲着你,又怎么会让你找到。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蠢的女人。

是呀,我也觉得自己愚蠢。茫茫人海,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一个人,跟沧海中寻找一粟也没什么区别。其实沈星辰提议过在媒体刊登寻人启示,被我拒绝了。他对此很不解,我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也没有追问,耸耸肩说,反正我不急,随你。

我斜他一眼,沈星辰,我真的很怀疑你帮我找人的诚意啊。你心里一定巴不得永远都找不到吧哼!

他却没跟我斗嘴,眼神灼灼地望着我,说,周惟惟,你知道就好。我没那么圣母,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双宿双归。我答应帮你找人,是因为我希望你见到他后做个了断,所以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会放你走。

我一时怔住。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袒露感情,我不是个神经大条的女生,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还可以装傻,他一旦挑明,我便忍不住慌乱了。

好在他没继续说下去也没追问我的回答,仿佛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与我无关。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在他面前提及张俊寒,他帮不帮我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我常常问自己,当初跟他回来,到底是寻求他的帮助,还是,仅仅贪恋这片刻温柔?

我不敢细想,怕自己彻底沉沦,忘记了来路。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掉,七月,沈星辰毕业,他成绩向来优秀,被保送本校研究生。他父母还把他当小孩子宠,得知消息派秘书送了个大红包过来以作奖励,拆开,却不是现金,而是一叠莲城最好酒店的自助餐厅的邀请卡,让他带同学朋友去开Party庆祝。

作为他的房客及工作搭档,我自然也收到了一张邀请卡,只是他将我的名字写成“周惟惟免费苦力小姐”颇令我哭笑不得。

然而我没有想到,酒店三楼硕大的自助餐厅里,到场的却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是开Party,人呢?”我问他。

他指着我又指指他自己,勾起嘴角,“你跟我不是人吗?”

两个人的Party,包全场?这这这,未免也太太太他妈偶像剧了吧!我忍不住心思荡漾,呀,这家伙不会狗血的来场求婚式吧?

我赶紧摇摇头,告诫自己想多了。

事实证明,确实是我想多了,因为沈星辰立即用行动来否决了我浪漫可笑的想法,他往临窗位置一坐,翘起二郎腿,指着我发号施令,“海鲜冷盘三文鱼刺身各要一份,饮料各要一杯。噢,别拿芥末,我讨厌那玩意。”

我那点荡漾心思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怒火的泡泡蹭蹭蹭地往上冒,低吼,“沈星辰!!!”

他置若罔闻,微微笑着,“你不是问我要什么毕业礼物,嗯,我想了想,就这个吧。”言下之意,周惟惟你给我当丫鬟使唤一回呗。

我!我忍!谁让我大言不惭地夸了口,对他说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失言啊失言!

我转身,去帮沈大爷拿食物。

这家餐厅不愧为全城最好的自助餐,餐前冷盘而已,已令人目不暇接。我弄了辆推车,挨个拿过去。

才拿到一半,似乎听到门口有响动,但餐厅里放了轻音乐,我也没太在意。当我推着车回座位时,发觉沈星辰不见了。

环顾餐厅一周,不见他身影,我喊了两句,也没人应答。

餐厅原本微闭的门洞开,我走出去,找楼层服务员询问。

“沈先生刚刚跑下楼了,似乎有什么急事,连电梯都没坐,走的楼梯。”

“谢谢。”

我回到餐厅。

三分钟过后,他依旧没有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没由来升起一阵慌乱,满桌的美食,却没心思吃。偏头往外看,窗外是莲城最繁华的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喧嚣而热闹。我的视线所及之处,一点点变得清晰,马路中央愈聚愈多的车辆与人群令那处交通混乱不堪,有人举着手机,有人在围观,穿着这家酒店制服的几个门童匆匆朝那跑去……

我心里一凛,猛地起身,急速飞奔下来。

拨开人群,看到浑身浴血躺在马路中央的那个身影时,我捂着嘴巴蹲在他身边,浑身发冷,颤抖不已。

“沈星辰……”眼泪轰然落下来。

他没有昏过去,闻声抬头望我,伸手试图帮我擦眼泪,却力不从心,我握住他冰冷的手指,俯身靠近他蠕动的嘴角。

他的声音缓慢而吃力,支离破碎,“周惟惟……你爱我吗……”

我一怔。

他在说什么?

接着,他再次缓慢地开口,“周惟惟……你爱我吗……”

“周惟惟……”他的声音更低了,喘着气。“你爱我吗……”

我眼泪大颗滚落,像忘记关闸的水龙头。

“现在这个重要吗混蛋!!!”这个傻瓜!蠢货!在这样的时刻,生命力渐渐从他身体里消失的时候,他竟然反反复复只想问这个问题。

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

他终于不堪负重,沉沉地晕死过去。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祸害遗千年。

这句话送给沈星辰最恰如其分。

“周惟惟,我要吃陈记的水晶虾饺。”

“周惟惟,去帮我买新出的三联周刊。”

“周惟惟,你削个苹果咋这么磨叽啊!”

“周惟惟,洗澡水怎么这么烫啊啊啊,你就是这么对待病患的吗!”

“周惟惟,过来帮我擦个背。”

……

车祸半个月后,沈星辰以“讨厌医院苏打水味道”为由,不听医生劝阻,坚决办理了出院。然后,开始了对我非人使唤的大爷生活。

面对他各种挑剔甚至无理的要求,我连个屁都不敢放,更别提造反了。

因为,他之所以遭遇车祸,完全是因为我。

那晚在自助餐厅,他疯跑出去,不要命地闯红灯穿过马路,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张俊寒。

他在病床上醒过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惟惟,我差一点就帮你找到他了。

那一刻,我恨不得有把刀在手,将自己千刀万剐。

我跑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放声痛哭。

我对自己说,算了吧,放弃吧。

在照顾沈星辰的那段时间里,我心里关于找到张俊寒的这个念头,似乎真的一点点淡却。除了手臂骨折需打上石膏,他的腿受伤最为严重,很长一段时间需依靠轮椅行动。他拒绝了专业看护,理所当然地指着我说,有现成的丫鬟,为什么要花钱请个陌生人?

就算他不要求,我也会照顾他。

这是我欠他的。

那三个多月,如今想来,竟是我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虽然他每天都打着伤患的借口,不遗余地的欺负我。

十一月,他终于丢掉轮椅,回学校复课。

为庆祝他的重生,又恰逢他二十二岁生日,我一大早去超市采购,买菜时我给沈星辰打了个电话,得知我要亲自下厨时他表现出莫大不信。因为在照顾他的那段时间,虽然沈星辰反对让保姆住到家里,但他妈妈还是让那个阿姨三餐不间断地送过来,所以他从来不知道我会做饭。

挂掉电话,刚把手机收入包里,铃声再次响起来,我以为是沈星辰,接通便笑说,“大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却不是他。

晚上沈星辰回来时,望着满桌丰盛的菜式,夸张地叫道,“周惟惟,我不信!你请了帮手吧?或者就是从酒店打包回来的!”

“不要小看任何人哼!”

吃饭时我不停帮他布菜,沈星辰望着堆成小山的碗无奈地笑道,“周惟惟,你殷勤得过分啊。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切!我是不想浪费好不好,再说了我难得下回厨,你敢不给面子试试看!”我扬起拳头。

他笑嘻嘻地回道,“我全部吃完还不成嘛。”夹了块鱼入嘴,啧啧赞道,“不错不错,周惟惟,明晚继续啊。”

“想得美!”我撇嘴,心里却难过得想要落泪。

饭后一起看电影,我说过,沈星辰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因此家里专门辟了个观影室,不比电影院的效果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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