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风这才站起身来拜谢了王爷,退到一边继续垂泪去了。
李归尘见她如此,心中的羁绊也算是减轻了大半,终于轻叹了口气拱手道:“有一点还需禀明:刘仙此人,乃是先前因杨焰案受到株连,而被罢黜的锦衣卫百户刘鹤清之子。”
众人中已经有些骚动,而长孙殿下的手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层冷汗。这各中利害,他终于算是理清了,这才明白了皇爷爷为何会给李归尘留一封亲笔御书。
他舒了口气问李归尘道:“如今,你便直接公布真相罢。”
李归尘顿了顿沉声道:“此案中——真正的凶手先以《业镜台》及一些伪造的状书引诱刘仙作案;而后派人模仿锦衣卫同时也是刘仙的同伙诱拐宫女、杀害妓女设出此两重的障眼法,意在扳倒骆仪新、扶正夏冰的同时,诱导断案者将此案推断为刘仙的同伙所为,也就是那些同为沦落人的锦衣卫子弟;最后,买通告状的人家,萧琰再于众人前以直属长官的身份栽赃蒲评事,更加之此书乃是蒲评事所作,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便可一口咬定此案为蒲评事所为!”
西景王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众人短短时间内接连大惊,现场已经是鸦雀无声了。
而李归尘低沉的嗓音便像是自西方颢天传来的钟磬之音,只听他字字掷地有声道:“若非圣上明断,臣的话想必无人会听,更无人相信。只待蒲评事被认定为罪魁关押入北镇抚司诏狱,到时必然会根据水女案牵扯出刘仙的身份,再牵连出此案与本人,也就是前锦衣卫镇抚使杨焰密切有关!教唆罪臣子弟潜入大内诱杀宫女的罪名,非凌迟不可平息圣怒!”
李归尘说到此处,萧琰已经被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他无情扫视了一眼此人的丑态,继而望着西景王淡淡笑道:“届时非但是蒲评事与在下必然百死不足以平罪,就连举荐我二人之上位者,亦是身受勾连!此局细节之精妙、涉及之广泛,只怕是……”
西景王啜了口茶插话道:“十年来,能神断如此的,果然还只有你一个杨焰罢了。”
他笑意不减,垂眸道:“王爷可知此案乍一看来虽是天衣无缝,却还有一个破绽。”
西景王持着茶杯的手一晃,琥珀色的茶汤顺着杯檐滴在了他的锦袍之上。
“凶手起初并不能断定,审查此案之人正是蒲评事,所以……”
李归尘说到此处,萧琰忽然就爬了过来抱着他的腿,满脸涕泪不堪道:“明如,是做弟弟的错了……”
他尚还没来得及说完嘴里的话,李归尘拔腿而出,自他手面上走了过去,毫无迟疑。
萧琰望着西景王,这才大梦方醒似的捂着红肿的右手怒骂道:“老子自从知道你没死的那日起,就谋划着此局,想着为国除害!你这奸臣自是死过一回,他日纵然得一息苟喘,亦是早晚死无葬身之地!我萧琰纵然今日沦落至此,也必然亲眼得见你死无全尸……”
李归尘自然知道萧琰跳了出来堵住自己的话是为了保全幕后之人,而自己现在既然没有十分的把握,便不宜将西景王过于激怒。既然西景王已经示意萧琰将罪名全揽了,自己还不如暂且缓兵先卖西景王一个面子。
只可笑,此时此刻萧琰还以为自己只要替那人揽了所有罪名,西景王就不会任他因此而死。
萧琰此人……自始至终都是别人手里的提线木偶罢了。如今上面既打算弃他,便是唯恐他不早日成了没嘴之人——而死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西景王终于摆出了架子厉声道:“来人,剥去萧琰此人官服,交由北镇抚司严加审理,务必让他指出可有同党!”
此言落地,立马窜出来两个锦衣卫将萧琰按在冰寒的地上,不由分说地剥去了他的衣冠,将跪着的他绑了起来。
李归尘眸色平和地望着他猩红的眼睛,俯身在他面前一字一顿道:“你一时死不了的。到了里面,咱们再一桩一桩接着算。”
萧琰挣扎欲起身,却被锦衣卫径直掰得胳膊脱臼,而他疼得眼前昏溃之时,满目都是月色下李归尘离去的背影,依旧是那般坚毅而硬朗。
想想幼年之时,他们也曾一同玩耍打闹……
他们一个明如,一个润如,终究是在两条路上越行越远,让他再也无法企及了。
然而李归尘的身后还小步跟着一个格外单薄的身影,萧琰莫名又想到了如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码字是有多慢 TAT
有番外哦~ 目测在凌晨。
Ps.明如乃是表字,姓杨,名焰,字明如。
第53章 初吻(捉虫) [VIP]
高官权贵们的车马都走得尽了, 衙门门前的巷子里忽然就空寂了下来。
蒲风站在李归尘身边一直偷看着他的侧颜还有肩上的伤口, 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小手伸进了他的袖子里。然而当她触碰到他冰凉的手时, 还是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李归尘捉回了她那只意欲逃脱的小手, 轻轻攥在了手心里, 垂眸看着她笑道:“回家罢。”
蒲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她现在觉得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词语比回家还要温暖。
那匹枣红马李归尘一早就给放了,蒲风拍了拍袜子的马背朝着李归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受伤了, 不如我驮你回去。”
“那只怕是子时之前都到不了家了。”
“诶, 你还嫌我慢了。”蒲风一赌气, 踩上脚蹬便上了马背, 李归尘看着她东倒西歪的样子,笑着牵起缰绳坐在了她身后。
即便是只有一只手, 李归尘的骑术依旧是好得很,袜子在夜风中健步如飞。
蒲风呆呆地望着眼前不甚明晰的夜色, 忽然觉得身后是这样的炽热温暖, 不由往他怀里挤了挤。
便听着李归尘格外低沉的声音作响在她耳边:“可是冷了?”
蒲风回头盯着他的肩伤无奈道:“你还问我冷不冷, 自己伤得这么重, 竟是一点也不在意。”
“大概是, 习惯了罢。”
伤痛竟也是可以习惯的东西吗?蒲风暖着他的右手,轻轻嗫嚅道:“可是你受伤了,我会很心痛啊。”
她说完这话,忽然便觉得心跳停了一拍, 然而李归尘一直注视着远方并没有和她搭话。
蒲风想着他大概是没有听到, 便一心攥着他的手细细看着,又默不作声地十指相扣紧紧握住了。她记得娘亲在很久以前告诉过她, 如此便能将情郎的心紧紧栓牢了,往后再也不会离分。
那时候她还不懂得情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蒲风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方才又惊又吓,还为了作戏哭了那么久,眼睛都快肿成烂桃了。直到回了自家院子,她先跳下了马,再伸着胳膊去扶李归尘,可他攥住了自己的胳膊就再也没放手。
他将她揽在怀里摸着她头,忽然格外轻柔地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罢,为了你我也要长命百岁。”
蒲风只怕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口,抬头嗔怪道:“想长命百岁还不回屋洗伤口换药。”
李归尘便十分听话地任她牵着手进了屋中,坐在床边微笑着看蒲风忙忙碌碌地准备白布、清水、药粉……还不忘先去厨房烧了一锅开水。
蒲风将这一应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就连浴桶都推进了房中。他知道刚受了伤是不能洗热水澡的,可看着蒲风费了这么大力气,忽然就有些舍不得说她了。
“你别动啊,别烫着你……”蒲风拿擦桌布垫着锅沿,将近乎整整一锅开水倒进了木桶里,屋子内顿时弥漫着乳白色的湿润水汽,她笑道,“这样屋子里能更暖些。”
李归尘一直弯着眉眼笑着,便看到蒲风就像是木头人似的直愣愣坐在了自己对面,在他面前摆了一片的白布药包。
蒲风这才挠着后脑勺望着浴桶的蒙蒙水汽支吾道:“那个……要不要我……帮忙?”
脸皮这般薄。
他诚恳地点头道:“这个位置,大概不怎么好上药。”
蒲风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眸子,便先去浣了两块干净的手巾,先给李归尘擦了脸,这才低着头十分笨拙地开始解着他的衣带。
“我自己来罢……”
蒲风头也不抬道:“快了快了……”
她很紧张,而他似乎更紧张。李归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便只好忍着那双水葱似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格外轻柔地往下剥着衣服,那种感觉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