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宋之砚强调自己没事了,但他回到家时明显精神不济。上二楼都微微有些喘。
刚进门,宋之砚就去洗了澡,把医院的晦气都洗掉。墨墨也很快被送回来了。
夏戈青昨晚几乎没睡,此时哈欠连天,被宋之砚推着回楼上睡觉。
夏戈青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那人从医院回来了,关键是他对自己敞开了心扉。睡醒觉,赖在床上,忍不住把脸埋在被子里甜蜜的傻笑。
多少年以后,夏戈青回想起当年的自己,衣食无忧、少不更事,那么无知无畏,哪里知道终将有一天,生活的残酷会让自己被迫成长。
洗了澡,梳洗打扮一番,夏戈青赶紧下了楼。
一进屋,就看到像糟了劫一样的厨房,各种盆杂乱的堆在台子上。菜刀、案板还没来得及洗,放在水槽里。兄妹俩都满手面粉,墨墨的脸上、头发上也是白的。两人围着餐桌竟然在包饺子。
“明天不是才大年三十,怎么今天就急着吃饺子?”
正在擀皮的宋之砚抬头冲她笑:“你明天肯定要回家里过年,我们今天趁着你在,一起先吃一顿团圆饭吧!”
夏戈青听了莫名的感动。饺子都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吃的年夜饭。这兄妹俩已经把自己也算作家庭成员了。
“青青姐姐,过去只有我们两个,都没包过饺子。今年因为你在,是第一次!”
夏戈青听了也笑着加入。宋之砚擀皮的动作明显非常不协调。别人都是两手配合,一只手转,一只手擀,几下就把皮擀圆了。艺术家却需要两只手一起操作擀面杖,效率格外低下。再看墨墨包的饺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夏戈青很怀疑一下锅就会散了。
青青虽然也不怎么会包,但好歹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几次留学生组织的饺子宴。她一会儿帮着把形状怪异的皮重新揉圆了,再擀一次,一会儿又一个个的把包好的饺子口使劲捏紧。
手忙脚乱的总算包了几十个饺子。眼看着宋之砚和的面还剩下好多,可是那人整个上身都随着擀皮的动作左右晃动,再看他的脸,竟然是闭着眼擀的。夏戈青无奈的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声问:“是不是头晕?”
那人睁开眼,冲着青青苦笑。
“回去躺一会,煮好了叫你。”
宋之砚估算着这些饺子够吃一顿了,自己确实有点支撑不住,乖乖的回到床上。
“哥哥又不舒服了?”墨墨趴在门上往里瞧。
夏戈青哪里敢告诉她昨晚的惊险,只是摸摸她的头:“哥哥累了,让他睡一会。来,墨墨,帮姐姐把饺子煮了。”
回到厨房,颇费了些力气收拾残局,然后两人又一起忙活着做了几个凉菜。夏戈青拍了个黄瓜。墨墨找了两个梨,细细的切成丝,拌上山楂糕的细丝,做了爽口的冰糖梨丝。上午宋之砚自己出去买了些熟食。配上饺子,真的有点年夜饭的感觉。
夏戈青蹑手蹑脚的来到那人卧室门口,本以为他还在昏睡,却听到里面的阵阵咳嗽声。开门一看,那人捂着嘴正咳得撕心裂肺。一摸他额头,又是滚烫一片。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那人把手移开,纸巾里是一片暗红。
“骆叔说要尽快咳出来。看着吓人,其实没事。”看着神情紧绷的青青,宋之砚安慰她说。上午出院的时候本来感觉还好。中午出去买菜,回来又忙着做饭,似乎虚耗太过,这会儿开始觉得胸口疼的厉害,浑身发冷,一点劲都使不上。但是为了不让两个女孩扫兴,只能强撑。
“饺子煮好了?”
见夏戈青点头,他用手撑着身体起身,刚坐起来,立刻闭了眼,面色瞬间苍白下去。
“还是晕的厉害?别逞强起来了。”夏戈青赶紧过去扶住他,让他躺回去。又拿来温水让他漱了口。
“好不容易包的饺子。我想尝尝!”宋之砚还是想挣扎着起来。
此时却见墨墨端了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里是煮好的饺子和碗筷。
“哥哥,我们陪你在这吃。”
宋之砚因为经常生病,他的床边有一个小炕桌,就是方便卧床时用餐的。
墨墨熟练的把炕桌摆在宋之砚面前,把饺子放在中间,分给每个人一副碗筷。一会儿又把凉菜拿来一些。然后脱了鞋,爬到床上,盘腿坐在宋之砚对面。
“好了,开饭吧!”小姑娘举着筷子宣布。
这真是一顿特殊的年夜饭,三个人在大年二十九挤在狭小的卧室里,吃着奇形怪状的饺子。宋之砚因为高烧没有胃口,只吃了两三个饺子,然后就专心地看着对面自己爱的两个女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吃。
过去的四年里,他就像一个在黑夜的大海里游泳的人。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可是为了生存,只能不管不顾的往前游。多少次觉得坚持不下去了,但是为了身上的责任,又再次在黑暗中启程。今天这个日子却不一样。夏戈青就像汪洋中的一只船,驶到他身旁,对他说:“上来吧,咱们一起走。”虽然前面还是无尽的海水,但毕竟寻找到了那一点点光亮、一点点温暖。
第12章
宋之砚这场病,养了好几天才算有了起色。肺里的淤血咳干净,温度彻底恢复正常后,年已经过的差不多了。幸好杂志社的春节假期持续到正月十五。后面几天不用上班的日子,他开始一头扎进画室里。杂志社的美术编辑工作,对于他来说只是糊口的营生,画画才是真正的事业。他把对面的两居室收拾出来,当成新的画室。虽然不像原来的画室那么宽敞,但他已经很知足了。最近有个朋友组织了一次画展,参展的都是青年新锐画家。宋之砚为此挑选了几副得意之作。担心不够力度,又开始着手几个新的主题。
墨墨放寒假,也和他一起在画室一待就是一整天。从前几年开始,宋之砚开始教墨墨一些绘画技巧,小姑娘很有天赋。以夏戈青观察,墨墨的画完全看不出是出自十二岁孩子之手。遗传这东西真是奇妙。
这天早上宋之砚没有去上班,也没告诉夏戈青自己去了哪里。青青一个人开车去杂志社,忐忑不安的不时瞄对面的空座位。到了中午,那人才晃进来。身上又是消毒水味道,不用问,肯定又去医院了。可是为什么面露喜色呢?
到了中午,两人在楼梯间秘密接头。
“小宋,有什么情况要交代吗?”夏戈青拿着给他买的包子问他。
那人没说话就已经先露出了笑容:“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上午去医院,被骆叔表扬了。血小板竟然有进步。可能最近换的新药有效果。”
“真的,太好了!那别的指标呢?”
“别的提高不明显。但血小板是最难提高的,代表凝血功能有好转。”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夏戈青的心情立刻就靓丽起来了:“会不会是爱情滋润的结果?没准有我的功劳呢!”
“嗯,肯定有。”那人郑重的点头。
“那第二个好消息呢?”
“上次我送展的几幅画,被一个画廊看中,拿去代销。现在已经预定出去两幅。这下墨墨下学期的学费有着落了。”宋之砚说到这个消息时,显然更兴奋。他为了画画投入了太多热情,这无疑是巨大的鼓励。
“之砚,如果你的画能打开市场,是不是就可以不做其他工作,多休息休息了?”
宋之砚却摇摇头:“青青,这个行业很不稳定的。我过去也卖出去过作品,但可能接下来很久都无人问津。靠这个过日子是很难的。真正有保障的还是设计工作。我一时半会还休息不了。”
夏戈青听了有些失望。自从知道他的病情后,自己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他有什么意外,或者哪里不舒服。总盼望着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还有,墨墨学费的事,之砚,你是根本没有积蓄,全靠工资和卖画来供她读私立学校吗?”宋之砚不想骗青青,只得点头。这听起来确实很不靠谱。但是他这几年确实就是这么凑合着坚持下来的。他总想着能坚持一天是一天。妹妹正值青春期,朋友的陪伴非常重要,她所有的朋友都在这所学校,怎么舍得让她转学。
“那下个学期的学费还差多少钱?”
“卖这几幅画够一半的,还差几万块。我最近又联系了些其他兼职。可以在家做。收入会不错。五月份才交学费。应该可以应付。”看见青青露出忧心的神情,他捅了捅她的脸颊:“本来是好消息的,怎么你一点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