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妈也就是循例问问她周五回去还是周六回去,还有程双儿这周来不来之类的。任苒一一用方言答了。
挂了电话后却发觉殷城看她的眼神古怪,“怎么了?”
殷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腔调很怪。任苒却是听得明白,诧异地瞪大了眼,他们那的方言俚语,大致是问她是不是老乡,竟说得十分的地道。
“你你你...你不是本市的吗?”任苒有些结巴。
殷城也在嘀咕,“我以为你是省城的,搞了半天原来是同一个小地方出来的。”
殷城说他自高中后就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关系搬到了省城,不怎么提及故乡也说得过去。可于任苒而言,那个小小的城,哪里都有那个人的影子,所以只放在了心上却绝口不提。
可不知为何,好似多年的隐秘被揭穿,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后来殷城还说了些什么她也不甚清楚,浑浑噩噩地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殷城给她的光盘有些旧了,封面上那个一头红发的女人面容有些模糊,却让她感觉到了忧伤。
将光盘插入光驱,乐曲悠扬地四下散开。女人略略沙哑的嗓音,一点一点在心上来来回回地磨着。
她想起了生阿凝的那个夜晚,四月天里下着倾盆大雨。
隔壁病床不断传来女人痛苦的尖叫,夹杂着丈夫低沉温柔的安慰,“宝贝很勇敢,不要怕,老公在你身边……”
她死死咬着唇,忍着越来越频繁的阵痛。任妈在一旁心疼地握紧她的手,她有些恍惚地想,幸好还有家人,没有众叛亲离,总算不是太坏。
大概是隔壁床的丈夫想分散妻子的注意力吧,随手便按下了收音机。
男主播的声音有种魅惑地温暖,可她偏偏却忍不住哭了。
Good bye my almost lover
Good bye my hopeless dream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任苒想,真是糟糕的背景乐呢。
我那有缘无分深深爱过的人啊,却成为了我最无可奈何的梦。从此花开不见叶,天涯两相忘。
第22章 智商那回事儿
程双儿咬着笔杆子埋头做着习题。
任苒跟她同吃同住两年多,深知她一向信奉“分不在高,及格就行”的八字箴言,还是第一次见她发狠念书的样子。不过见她抓狂地拼命挠头,大概内心是崩溃的。
任苒心有不忍地给她递了瓶养乐多,她竟然兴致恹恹,顶着快横亘了半张脸的黑眼圈和爱因斯坦的发型抬起头,直把任苒吓了一跳。
她挫败地,“任苒,你都在准备专八了,我还在考专四。专四!第二次了!”她愤愤地握紧着拳头,捶得桌面咚咚地响。上次考专四,她的分数竟还不及任苒的一半。想起这平生之耻,不由很快又泄了气,“你说我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任苒下意识地想说“是”,却在程双儿慑人的气势中咽了下去,改口道,“你要是每晚考虑的不是吃烤串还是吃卤味,而是到底做篇阅读还是做篇完型,估计就差不多了。”
程双儿眼里光芒四溢的,“那不是我智商的问题咯?“
任苒肯定地点头,“对,你的智商怎么会有问题。”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
有人不知餍足,又试探道,“那知为什么之前殷城教我弹一首歌,他说很简单,我两个礼拜了都没学会?”
任苒眼前一黑。这人生在世啊,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谎,善意的谎言也不行,不然就会有许许多多的谎言等着你去圆。她是懒得再圆了,于是打个哈哈,“殷城当社长后还亲自教学?”
“他说学弟学妹大部分水准都比我高,这事儿他知我知便好,不然他这个社长很没面子。”其实殷某人还说了,她先天不足,乐感几乎为零,换言之,就是白痴。
想到这里,程双儿脸色愈发差了。
其实众人皆知当初程双儿进吉他社是为了任苒,可后来任苒跑了,她却留了下来,跟殷校草一道扛起了吉他社的门面,请注意此处的门面仅指颜值。
她虽然嘴上叫嚣着自己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主儿,任苒却知她多少还是因为自己,自己那点歉意和不舍,其实程双儿都看在眼里。而那些肉麻的感谢的话,她对着程双儿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但,全都记着了。
这时程双儿蓦地想起什么,“说起吉他社…好像昨天有个学弟塞了张纸条给我,我当时急着去图书馆抢位置…被我放哪儿了呢…”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在了桌面上,“怎么没有呢…”
任苒提醒她,“你昨天穿的牛仔裤两个小时前洗掉了。”
“哎呀。”程双儿一拍脑袋,赶紧把裤子收下来,在兜里掏啊掏,果然有张字条,不过基本已是糊成一团,更别提辨认字迹了,顿觉头大起来,“我得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写了啥。”
莺莺正好洗完澡出来,头上还包着块毛巾,忙拦住她,“可别,你这不是让人家芳心碎一地嘛。”
程双儿顿时傻眼了,分贝又高了起来,“你是说,他觊觎学姐?”
莺莺肯定地点头。
程双儿又嚷,“就是老娘我?”
莺莺堵上耳朵,“这不是明摆的嘛。不过这孩子真有意思,都什么时代了,还玩字条传情,活该被你个二愣子洗了……”
字条传情?任苒盯着湿透的那张纸,那些花掉的字迹,似乎在眼前一个一个地渐次清晰,然后拼凑完整。
“许寂川,你说你老跟苏玉妍一起,我是不是该吃吃醋?”
任苒把书摞得高高的,躲在后面郑重地写着这句话,写了好几遍,选了张最满意的。
她和许寂川平时说话的机会不多,他倒是有部手机,她却没有,发短信是别想了。
传字条这个灵感由来已久了,她却不好意思写那些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情话,思前想后,竟然写了这个。
她将那张字条仔细叠好,一连几日都揣在口袋里,却苦无机会给他。
终于这日午后,她抱着一摞作业走在楼道间,却见几个熟悉的男生三五成群的,正热热闹闹地抱着篮球往下走。她一眼却看见了走在后面的许寂川,面容淡淡的,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任苒。”
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对他们一笑。余光中却见那人蓦地抬起头,目光笔直地向她射来,竟是从未有过的灼人。
她侧了身,让他们先走。许寂川经过面前时,他们对望了一眼,不动声色却似是有什么在撩拨了心弦。她掌心微汗,悄悄将那张字条塞进他的手心。他先是一愣,然后手掌收拢,面色温柔了起来。
脸泛起了桃色,做贼心虚地继续往上走。忽地有些后悔起来,那字条的内容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毕竟人家是青梅竹马呢,她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忐忑不定地从栏杆的间隙望下去,正好他也仰着头望了上来,手里是一张被打开的字条。他漆黑的眸微眯着,唇角捉狭地上扬。
她不好意思地对他吐了下舌头,然后有人声传来,她慌里慌张地跑了。
又过了一日,许寂川如法炮制地也塞了张字条给她。
“以后一定注意。”
寥寥几字,她却一读再读,那一笔一划,清楚隽永地铭在回忆里,常常想起便一个人偷偷地傻笑。
……
“怎么办啊?小苒苒。”程双儿抱住她的脖子。
任苒被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什么怎么办?不喜欢就干脆点。”
“像你当年拒绝章加钦那样啊?也太狠了点……”程双儿脱口而出后又戛然而止,一双大眼装作无辜地眨巴着。
“早就发现你们偷看了。”任苒白她一眼,“还好意思说,把我一个人丢在江边喝西北风,自己跟殷城跑了。”
程双儿笑得一脸谄媚,“小苒苒,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了当时是殷城说,走为上策,不让我们俩会死无全尸。”殷城啊殷城,我是泥菩萨过河,只能先拿你垫着了。
没想到任苒十分深明大义地不再计较,却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她,“你跟殷城还挺合拍。”
程双儿忽然像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蹦得老高,“你你你…乱说什么…我们是很纯洁的革命友谊…”
任苒愣了会儿,把她按回到椅子里,“我没说什么,倒是你激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