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开始前,也裘直接请命:“皇上,请让裴言昭也一并参加。”
隆正帝目光略深:“一个指挥使,怎劳首领如此挂念,早上向我请命邀请裴言昭进宫,现在又邀他参与斗武。”
也裘撇撇嘴角,放声道:“裴言昭在蓟州镇那时为先锋,令我们鞑靼部落望风披靡。我们的人都很想跟他再较量一番。”
在边关令他们望风披靡,唯有两军交战才知对方深浅,眼下两绑洽谈,确不合时宜谈战争之事,故而也裘轻描淡写。隆正帝心中有了数,应允了也裘的提议。
参赛者相继入场,中隔丈远一对人。面前摆长颈撒豆瓶斛,高约一尺,口径两寸,人与瓶斛相距约三丈,对手两方各持十支箭矢,投入多者者胜,十支追平则叙矢再比,分出胜负为止。
也裘亲自对阵裴言昭,这一对备受瞩目。
二人皆是场上宿将,弄箭如使筷,淡眼一瞄,便将手中矢投入斛口。
九箭拿完,九箭皆中,平分秋色。
只在第十箭时,裴言昭中,也裘的箭矢稍偏,擦过斛口边沿,没口落地。
司射吹响埙角,宣布己方胜果。
也裘大步走回,坐回虎皮大椅上,直喊不过瘾,一面扯下桌上的烤羊腿狂吃补充体力,一面大口饮喝竹筒酒,并叫侍立宫婢再去添几瓶竹筒酒来。
隆正帝赞道:“首领豪气干云,败而不馁,叫人钦佩。下场还有斗马比技,别着急。来人,给也裘首领多拿酒和肉来。”
“只要竹筒酒。”也裘强调了句。
下一场比斗将,也俗称斗马。由战场上双方将领单打独斗眼花来,乘坐骑,持兵器,两马交错并折返再碰头为一个回合,在战场上无论用什么方式,将对方杀死便算赢。但在此处肯定不行,规则是谁将对方挑落马下沾地谁便算赢。
这回也裘不亲自上场,派了手下一名叫木帖的武士。
除了裴言昭被也裘针对的这一对被很多人关注外,另四皇子赵景熙也换上戎服下了场,当下有不少官员受气氛感染,为赵景熙欢呼喝彩。
赵景熙穿上甲戎,身修体长,常年跟随父皇征战,练就一身凛盈风采,一双细长有神的狭眸更像极了隆正帝。
在众人极度鼓吹赵景熙,连龙座上的隆正帝也将欣赏期盼的目光投向四子时,姜珩却望向零丁冷落的太子,赵祈佑。
他挨坐也裘使团身侧,然博得鲜少瞩目。幸胜在心胸超然,并不露分毫不豫之色,堆积丑态,清明的眼神观场上赛事,淡定自若。他从小被保护太好,虽也练过武艺,不过是些强健之术,也许是应付不来今天这等战士与战士相交的看似温和实则激烈的场面,便没有下场参与。
姜珩怔忡间,被群臣一阵哀嚎惊醒。她眺望夯台上,心头蓦的一颤,手里的葡萄被她掐破了皮。
裴言昭倒吊于马背上,使的三尖两刃刀被木帖曲臂压杆制住,反被木帖使的流星锤压锤于胸,驱赶至地。还差一段距离,木帖加跨腿相压,逼裴言昭坠地。场面僵持片刻,全身被压制的裴言昭左腿诡异高抬,靴尖袭向木帖脆弱无护的面门,木帖惊慌避让,让裴言昭寻到一处力量薄弱的空隙,挣脱钳制,倒骑马反飞驰逃窜木帖天罗地网的架势。坐骑相离,这一回合二人未分出胜负。
姜珩悬下呼吸,视线移到对面桌上。
她细细扫视过一片凌乱的狼藉,眉毛微蹙。
姜珩收回目光,眼波微动,执起桌旁摆放的一柄未使用的短匕。
泠泠眸光与冷刃划过,在其上倒映了一双探究的黑瞳。
“妹妹,你不看斗武,看着一把刀做什么?”太子妃盯她有一会了。
姜珩怔了怔:“我想拿刀切肉。”
“哦,那切吧,小心着点。”
面前为照顾鞑靼人的习俗,奉上的是整只羊腿,大盘鸡,小乳猪。刀是用为切割整只肉禽,辅佐进食。
姜珩慢慢切下一片羊腿肉,复又打量了会刀刃上的一层油腻脂沫。
第21章
转眼间,场上的裴言昭跟木帖已战了不下二十来回合,二人皆马乏面赤,胜负的帷幕徐徐在揭。又一个回合,两人策马逼近,裴言昭持刀劈斫,木帖挥锤迎击,兵刃的碰撞摩擦出欻欻刺音,隐有激起的白光飞溅。距离拉近,贲张的胸甲相抵较劲,泛白凸显的指节各持戟横在身前,你进半寸,我退一分,你来我往,伯仲难分。彼时裴言昭推开桎梏,蹬马借力腾跃而起,刹那间,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刀尖自上而下,直袭木帖面门,木帖惊,仰腰贴马背,双臂交持锤,全力作挡。裴言昭寻他下盘防守空虚破绽,中途急转刀路,直戳往下,叼起木帖左肱,手腕使力一翻,将膘肥体壮的木帖挑离马背,投于空中。木帖垂死挣扎,脚尖勾住马脖,妄图攀附再起。裴言昭急速挑对方马匹缰绳,猛拽退离,杜绝木帖借力的机会。木帖脚勾落空,直坠,终于轰的,降摔地表,掀起扬尘四扩。
“好啊!”
隆正帝为这迂回曲折的胜利感到惊心动魄,既为武将有相惜之感,又为天子得如此骁将而有自豪之意,率先拍起了掌。余下臣子无不附议,欢欣雷动。
木帖逆着为对手吹响的奏乐铩羽而归,回到使团,冲首领致歉的拍肩行礼。
也裘不豫的看部下一眼,面沉如水,一言未发,桌底下的手微捻。
等到所有对战武士分出胜负,这一环结束。也裘撂跑起座,向天子道:“皇上,下面一场是摔跤比试,我蒙古人所长,我还要和裴言昭一战。”
心有不甘,想掰回败局,人之常情。不过是比艺助兴,没什么挑衅之说,隆正帝反笑宽慰道:“那好,首领尽管使出绝技,让朕开开眼界。也免得裴指挥连胜不败,成了骄兵。”
也裘点头,穿他的皮牟服,准备下场。
另被点名的裴言昭也出了列坐,恭候在场地中央,等也裘一同上夯台。
“也裘首领且慢——”
也裘微惊,仿佛听是个女声在唤她,他今儿看到的大炎女人喝水吃饭都小心翼翼,跟鹌鹑似的,是谁在大庭广众叫他,有何事?
也裘疑惑的循声张望,见对面站起一姑娘,直视他,他嗫嘴:“小丫头,是你在叫本首领?”
太子妃见数道视线投射过来,心里咯噔,忙站起来:“姜小姐,你要做什么。”
姜珩放声直言:“可否请首领,袒衣上阵。”
一语激起千层浪。满座哗然。这是哪家小姐,竟当面叫男人脱衣服。霎时,一堆古怪复杂的目光聚拢在姜珩身上。
而也裘眸光微闪,左手不动声色往身后背去。同时,隆正帝又是何等犀利眼色,见也裘听见这种要求不惊不怒不讽,面庞甚呈一抹凝重之感。他立即动眼神暗示身后禁卫,禁卫得令,绕去下方,暗围周边,将也裘的一举一动全方位监视起来。
也裘怔然片刻,才回应,哈哈怪笑:“这女子有趣儿,比我们蒙古女人还奔放,叫我赤膊上阵?好笑,本首领凭什么听你的话!”
隆正帝看向说话的女子:“你是谁,说这话意欲何为。”
姜珩面朝圣上,福身行礼,字句清晰述道:“回皇上,小女姜珩,都察院佥都御史姜世洵之女。提出这等要求,一是为了圣上安全着想,二是为了比赛公正。我断言,首领衣中藏了凶器,袖弩。”
“护驾——”
內侍徐谨大喝一声,闻言迅速挡在皇帝身前。
暗中禁卫齐齐涌上,制住也裘双臂,羁押跪地。
也裘慌诉:“皇上请慢,我鞑靼不远千里来朝,意欲跟大炎修好,臣岂敢加害皇上!”
隆正帝半信半疑,还是下令:“一搜便知,搜。”
他虽相信禁卫的安检布防,此事搜查下来,若查无属实,当众扒露也裘衣服,大有可能损害两邦情谊,但大炎朝泱泱大国,岂会畏惧一小伧荒部落,放任一丝可能威胁到他的性命。
禁卫得到圣令,动作极快,解鞶带皮裘,宽下了也裘的衣裳。
禁卫随即在也裘的袖中,找到一支食指大小的细筒,上呈上去。
內侍徐谨小心翼翼接过,忐忑的摩挲一番,转身呈递给皇帝。
隆正帝伸手去取,徐谨惶然躲开:“这是凶器,皇上别碰的好,就着奴婢的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