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咱们下车玩QQ音速么!”路明非回过头,隔着仿佛蒙着一层雾的后车窗,他隐约看到道路的尽头,有什么东西正以恐怖的速度追赶着他们。
我操了,甜蜜爱情故事突然变成灵异悬疑事件,可不可以告欺骗消费者啊!
它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仿佛从天而降。
一分钟前前前后后都还是乡间小道,周围也都是民居,脑子正常的犯罪分子都不会挑在这种地方偷袭,更何况——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车型而言,很可能是高级轿车,严格意义上来说,在大街上被一辆车尾随(哪怕是以高速尾随)并不是太令人闻风丧胆的事情……但在这小山村里见到高级轿车本就不是寻常事,开着高级轿车打劫绑架的概率可以说比出门被一亿美元砸脸的概率小多了!
路明非只觉得它有丁点儿眼熟。
一串四个字的名字从路明非脑中一闪而过。
尼伯龙根。
方向盘疯狂打转,引擎发出尖锐的呼啸,路明非痛苦地想,他们一辆老爷车要和迈巴赫赛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一些,楚子航已经把油门一脚踩到了底,这饱经沧桑的车胎可不比经过装备部那帮疯子改造后的产物,卷在劣质水泥地上随时都要融化!
道路两侧的民居呼啸而去,路明非丝毫不怀疑,现在随便哪个倒霉蛋打开门都能看到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之二,足够他们做半个月噩梦!
一个是老爷车飚出了LaFerrari的气派,一个是迈巴赫,无人驾驶的迈巴赫!
路明非已经不会凄惨地尖叫了,他只会发自内心地呐喊:“师兄!你飚起车来比老大要酷多了!”
楚子航其实没心情回答他的烂话:“那肯定。”
“师兄,你还记得那台迈巴赫的车牌号么……”
“记得。”
楚子航不说话了,路明非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声音越来越小,“这不对头呀师兄,它应该被留在尼伯龙根里了,可是奥丁不是应该……”
不应该是你吗?
要么奥丁已经死了,要么,这个“奥丁”,现在同时在开两部车。
楚子航面色如铁,不同于那个男人,他在被追逐的时候牙齿决不会打颤,但他同样额上都是汗,手臂上爆出青筋,每遇到拐弯他都得狠狠捉住打转的方向盘,以免这辆轮胎打滑的小破车从这道上直接飞出去。
路明非没有选择去摸后腰上的袖珍手枪,他小玩意儿对付寻常混血种还行,打尼伯龙根里的家伙是不可能管用的。
他竖着耳朵仔细听,并没有听到沉如雷鸣的马嘶声。
“路明非,”楚子航说,“‘它’的变速箱是全自动的,爸爸平时都这么开,后来他为了逃命,将它调成了手动模式,有人将它调回来了。”
路明非张张嘴,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不惊不乍,烂话还在往外冒:“这个奥丁还挺跟得上时代……”
“全自动的提速慢,它并非在用全力追我们,否则我们不可能跑得过迈巴赫!”
“它也可以选择熄火?”
“他不得不这么做,”楚子航低声说,“但他放水了,他可能是我爸爸。”
路明非死死盯着不远处那辆紧随其后的迈巴赫,驾驶座上并没有人影,也有可能是人影已然和车天花板倒下来的阴影混为了一体。
路明非感受到了单杀舞王时都未曾经历过的战栗,和师兄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变得比平常要脆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自己也是个废柴的年代,可是他手底下都几条龙命了,要奥丁死也不过是同小恶魔的一句话和最后1/4条命而已。
他哆嗦一下,说:“你的意思是……”
如果楚天骄还有自己的意识,他们现在甚至可以踩个急刹车,下车跟楚爸爸拥个抱,他还可以臭不要脸地说烂话,说“面瘫师兄以后就交给我啦伯父您放心吧”之类的烂话。
可惜显然不行。
楚子航说:“尼伯龙根是死者之国,死过的东西,他们都‘活着’。”
追赶他们的不是奥丁本身,楚子航无法从自己的心中找到最初见到奥丁时,那份渴望朝圣神明一般的感情,身后喧嚣的也不是马蹄声,而是汽车引擎无休止的轰鸣。
这是整个尼伯龙根的意志。
尼伯龙根在追赶他们。
或者说,是他。
楚子航扫了一眼路牌,为了一趟不携带EVA出门的短途旅行,他已经将往返于土瓦中心与城郊的地图背在了心里,距离人口较为密集的地区,已经不远了。
他下意识地安抚了路明非的情绪:“我们并未进入尼伯龙根,不会出事。”
路明非紧盯着渐行渐远的迈巴赫,好似心中有数:“没关系师兄,我还被作为一条龙通缉呢,实在不行咱们下车跟他打一架,我能赢的。”
可是楚子航对于路明非的印象还停留在日本那个会被他的刀鞘戳后腰戳得嗷嗷叫的男孩上呢,逃亡的一年多,他将这位小学弟兼情人保护得仿佛在襁褓里,在死侍来袭的夜晚,他会将这群贼心不死的家伙砍个一刀两断,早上起来还是好好师兄。
——尽管醒来得总是比路明非晚,因此路明非还总会嘲笑他“不行”。
他重复了一遍:“不会出事。”
路明非就不再说话了,车里的气氛一时间很凝重,好像他们正在往世界终结的地方狂奔。
道上开始出现身着朴素衣装的行人,迈巴赫的呼啸声逐渐远去,他们因为红绿灯停下,他们可不能承担因为闯红灯被交警拦下的后果——仔细一查,交警就会发现这二位是非法偷渡客,连护照都没有。
路明非三两下从车后座爬到副驾驶座上。
楚子航飚车飚得有些头晕,没有拦他。
于是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扑上来,旁若无人地在十字路口亲吻他的面瘫师兄,面瘫师兄的肾上腺素浓度还没降下来,情绪极其不稳定,反将他的嘴角咬了个稀巴烂,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接吻,俗话说得好,那什么……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哐哐哐!”
有人用力敲着玻璃窗,路明非蛋疼地睹了睹窗外表情像是要吃人的交警,面不改色地爬回了副驾驶座,老老实实地重新扣上了安全带。
他抹了把嘴角,血黑红黑红的。
绿灯亮了,小破车继续前行,楚子航开着车在县城里兜了一圈才找到目的地。
——一家琴行。
路明非下车的时候随便瞥了一眼,沉淀下来的心情又逐渐恢复了明快。
师兄的耳廓通红通红的,像一只小兔子。
tbc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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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高中时候起,楚子航这个人就是刻在路明非脑子里的。
这个被全校瞩目的男孩,褪下冷漠的一层外皮,坐在舞台中央,拉了一曲大提琴,曲名是《辛德勒的名单》。大提琴一直都不是最风靡的乐器,家长们喜欢的都是什么优雅高调的钢琴,或者是携带方便又高雅的小提琴,而不是低调深沉的大提琴。
放在仕兰中学这种贵族学校,学钢琴小提琴的那可都是一抓一大把,学大提琴的却抓不出几个,每每校艺术节来临,往返出入于高年级的人,有70%是邀请楚子航大提琴协奏的女孩,她们大多都拿了最高级别的演奏证书,却都不能邀请到她们梦寐以求的师兄。
那时候路明非还是个倒霉蛋,看着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孩争相斗艳,就为了她们的男神,嫉妒和羡慕不可能完全没有,但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在保证每天文学部活动的情况下,他只想早点放学,回去玩他的《星际争霸》。
可坐在台下听楚子航演奏大提琴时,他突然明白了这位师兄拒绝女孩们的理由。
不是因为“该死的女人缘”,也不是因为心高气傲……
只是眼里的孤独,会随着每一个音调的转变一同涌出来。
当时路明非还不知道什么混血种,也不知道什么血之哀,就觉得:艾玛,长得好看真的是犯规,我一个男人都要感动了。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音乐里不只有孤独,还有屈辱。
《辛德勒的名单》中,犹太这个民族遭受了纳粹漫长而无止境的屠杀,这段黑暗的历史屈辱而惨不忍睹,曾经的人类与龙也是这个关系,龙作为更高等的生物,屠杀人类是再渺小不过的一件事,它们可以奸污女人,生下这全世界的混血种,也可以盘踞在世界树上,俯瞰这个这一弱小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