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快哉(要死啦)!搁哪猝了啊(放哪去了啊)!”跪在地板上,她就差将整个上半身都埋进大开的柜子抽屉里,一边找得焦头烂额,一边急躁地骂骂咧咧。
许炎睡得好好的被吵醒,在床上咕哝着翻了个身。
这本就是个无辜的举动,传到谭静耳朵里倒成了有心的。她气得把一整个抽屉往外一拉,转身一屁股坐地上,指着他什么难听骂什么:“猪头三啊!勿切粥饭咯(吃屎了)!没看到我找衣裳找得切力(累)死了啊?睡得跟个猪样的!温吞水的死相(不热情的死样子)!”
许炎闷声长叹口气,从被子里坐起来,头发还乱作一团:“我哪里晓得你的衣服放在哪哦?”
“那屋子就这么大,还能掉了?”谭静发出尖锐的叫喊,“你起来哎!帮我找噢!”
许炎皱眉,将脑袋埋到被面上哀嚎:“大过年的,你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谭静叉腰,气焰更涨:“就是大过年的,我才要穿得出趟(上台面)一点哦!都像你一样的,一年到头都邋遢得要死啊?”
左右闹成了这样他也没心思再睡觉,许炎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抬出双腿放到地上,光是穿拖鞋就用了半分钟有余。
谭静急得直拍地板:“搞快点哦!”
这人要摊上一个要什么就非得立刻得到的性格,那正是要了老命。许炎崩溃不已,趿着拖鞋一脸无奈地来到衣柜前。他方要伸手拉上排的柜门呢,被谭静一吼:“那上头的我都找过了!”
“那你要我往哪找啊……”
“哦哟歪!你还问起我来了?找衣服都不会找啊?我找过了你就不能再找找啊?!”
真叫一个莫名其妙……许炎无话可说,又没胆子发火,只能老老实实地打开所有的柜门在里面穿梭搜索起来。
谭静得了闲,挪动身子靠在床边,手口并用地指挥起来:“翻过了的衣服叠好噢!别搞得乱七八糟的!”
似乎看许炎为自己忙前忙后是一件极享受的事,谭静愉悦地叹了口气,从床头柜拿来锉刀低头磨起了指甲。
可这该找的柜子都找过了,许炎依旧落了个两手空空。
“你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猝了?”许炎回头,抹了把汗问。
“不可能!”从锉刀上抬起视线,谭静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要不……你到你柜子里找找?”
许炎表情一滞,随即慌了起来:“我……我柜子有啥好找的?你的衣服还能放我柜子里了?”
“那讲不好噢……”谭静扔了锉刀慢悠悠站起来,朝他衣柜走去,“万一是阿姨洗完衣服放错了嘞?”
许炎原地反应了好半晌,随即大踏步子冲上前拦住要开柜门的谭静,语调拖了好长,似乎在央求:“真没有哦……”
这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谭静怀疑起来:“干嘛?金柜藏娇啊?”
许炎讪笑,结巴起来:“怎……怎么可能?”
“那我还偏要看看!”谭静说着,推走他拉开柜门。
“娇”固然是没有的,给许炎十个胆子也不敢有。让他提心吊胆的其实另有玄机——
谭静翻找了两下就发现了他藏在最里面的铁箱子,端出来边打开边好奇地问:“啥个老东劲啊(什么东西啊)?”
许炎双手一扒,死死按住了箱盖,言辞恳切:“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不看无所谓哦!”
谭静狠狠盯着他,双臂朝怀里猛地一带,把箱子从他手下带离。不等他再有任何反应,她很快把箱盖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满箱的红钞票。
屋里霎时没了声音,二人对峙,谭静的怒火在爆发的边缘,许炎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许炎啊……”谭静讽笑,“我看你是早早就盼着我死了吧?我说你怎么每回上交的钱都不对劲呢……啊?原来自己藏着小金库呢?”
许炎低下头,瑟缩着身子。
谭静接下来所说的可谓是难听至极:“哦我晓得了!你是不是给你和你女儿攒棺材本啊?”
许炎依旧不说话,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捏成了拳。
“我跟你讲哦,这钱被我看到了你就别想着要回去了……”谭静盖上盖子,把铁箱死死扣住,“以后你每个月的花销啊,都得记个账,到月底了拿来给我看,多一分一毛我都要追究!”
说完,她腰一扭转了身。
门外热热闹闹,门内清冷死寂。许炎盯着老婆摇曳得意的背影,双拳止不住地发颤。大概是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心理壮了胆,他恶向胆边生,旋即抬腿扑了上去。
许炎哭了,边哭边哑着嗓子喊:“那是我的钱,你还给我!”
二人扭打在一起,谭静尖叫着拉扯他的头发:“你的钱不都是我们谭家给的!你个臭不要脸的!”
箱子被踹了老远,掉了个个儿吐出一地的红钞票。许炎急着想去捡钱,使劲将她往边上推。
谭静还剩几个指甲没磨好,锋利如刀鞘,对上他的脖子就是一阵抓挠。
许炎实在忍受不了,仰起脖子大喊:“你有心思管我!不如去管管你的儿子女儿!”
语音落罢,两个歇斯底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谭静呆呆地坐起身子,还在思忖揣摩他这话的含义,脑中又浮现起除夕当晚看到的场景。
终于解脱的许炎背对着地板蹬腿一滑溜,滑到铁箱和散落的私房钱旁,手忙脚乱地拾捡了起来。
“许炎!”谭静抬手潦草抹了两把头发,正对他坐好,“你是不是晓得什么?你刚才讲的话是啥个意思?”
许炎俯着身子喘气,非要等钱都收紧了箱子里,盖子盖紧了才敢把视线挪移。
“没……没什么意思。”把箱子抱进怀里,他又怂了起来。
“你今朝给我讲清楚!”谭静五官都绷紧,下巴颤颤巍巍,“我儿子跟你女儿怎么了?!”
第17章 上
豆觞之会,最后一道松鼠鳜鱼上桌,这就算齐活了。
着宝蓝洋装的苏母热络地搭着谭静的肩膀,两人脑袋挨在一起,大耳坠碰到一处叮当响。
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苏母拿过一旁的礼盒放在腿上展示:“妹妹啊,我跟你讲噢,这花旗参好的嘞!补气养阴,健脾润肺,我给你们买了好多,你们都喝!尤其是谭叔叔,一定要多喝喝!”
谭静美得抚掌大笑:“哎呀你好客气哦!尽为我们糟蹋钱!”
“哪里的话呀?”苏溪微笑着插话,“咱们两家都这么久的交情了,这都是苏家该做的。”
谭向真昨晚闹胃疼,本没什么精神,被这话逗乐,连声夸赞:“苏溪丫头真懂事!”
满桌的佳肴,热气四散,却无人问津。许明安有些无奈,毕竟长辈不动筷晚辈就得候着,这是规矩。他倒还好,就怕睡懒觉没吃早饭午饭的许夷然饿了,于是转头看她,却发现她在发呆。
“囡囡?”他低头唤她,“怎么了?”
许夷然依旧发怔,良久后才回过神:“啊?”
“怎么发呆啊?”
“哦……”许夷然揉揉额头,“昨晚睡不着,愣是到了四点多才睡着,头有点昏。”
许明安听了有点担心,抬手搭上她的额头:“是不是饿了?我先给你盛碗饭?你吃完了就去补觉吧!”
许夷然刚想回答,对面的谭静忽然冲许明安喊道:“明安啊!眼神这么不好啊?你看人家苏溪旁边留了个空位呢,坐过去呀!”
这话一出,除了许炎,满桌的长辈都露出了暧昧的神情,苏溪的眼中也充满了期待。
许明安瞥了谭静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专注地看着许夷然。
“诶?”谭静拍拍桌子,“怎搞的不听我讲话了啊?”
谭向真喝了口水,咳了两声也劝:“明安,去陪陪苏溪。”
苏父苏母都不做声,齐齐将目光安在了许明安身上。
许夷然抬头,对上哥哥的视线涣散,用唇语说道:“去吧。”
许明安好像犟上了,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他动起筷子夹了点菜送到许夷然碗里,然后看着谭静平淡地说:“妈,夷然不舒服,我坐她旁边好照顾她。”
谭静一愣,脸迅速垮了下去。
苏溪的笑容僵在嘴角边,佯装善解人意地说:“没事的,夷然妹妹更重要嘛!”
谭向真关切地看向外孙女:“囡囡啊……怎么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