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芙即刻站了起来,“在哪?”
山体的石壁有一处产生了一丝丝裂缝,路芙心跳如雷,急忙过去挖了起来,她最先看到的,是泥土之中鱼和韵的手。
那一刻路芙将心中的小兽放了出来,一边狂嚎一片挖,还一边流眼泪。她像是一个拾骨多年的人见到自己寻觅三生的那副骨骸,而那副骨骸历经磨难涅槃重生,再次回到她面前。
从来没有死而复生更能激奋人心。
路芙不停地挖着,指甲里全是黑乎乎的泥巴。那的确是鱼和韵,可是这肌体的触感却又不太对。路芙死命扒着周遭的泥土,越是将鱼和韵整个捞出来,越是觉得现在的鱼和韵像一具尸体。
冰冷的,伤痕是裂口、没有血液,以及飘散不开的浓郁檀香。
路芙挡住了周慎南的视线,所以周慎南也没有打算上前帮忙,乐得自在坐在草里翘着二郎腿,打了一个哈欠轻飘飘地说:“你搞得定吗?”
“嗯。”
眼泪止不住掉,路芙从泥土中把鱼和韵的脸剖了出来,耐心地一点一点抚去她身上的沙子。鱼和韵闭着眼睛,像是睡了,又像是离开了。路芙没有勇气去试探鱼和韵的呼吸和心跳,快速地把鱼和韵身上的泥挖走,然后将她背了起来。
见她好了,周慎南翻身起立,要接过鱼和韵,“我来背吧,我比你高一点,也没你那么累。”
路芙将背上的鱼和韵揽紧了一些,“不用了,回去吧。”
白跑了一趟什么也没干成,周慎南泄气极了。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件事,路芙的这位师父虽然不是平常的人,却也不是她所想的那位大人。
——还真的只是一位有些法力的修士。
周慎南跟在路芙后面,慢慢琢磨。既然如此,那个黑手掌不属于那位大人的话,陈民毅的案子难不成真是路芙所说的那样吗?!
红色的法拉利缓缓地开在高速上,周慎南从后视镜里看着坐在后排的路芙和一直醒不过来的鱼和韵。
路芙完全不嫌累的样子,将鱼和韵半个身子抱在怀里,盯着她看。
高速的收费站堵车,周慎南看着她俩的模样,直觉她俩像恋人。普通的朋友会这样吗?周慎南从小到大只有莫如单一个算的上是朋友的队友,实在是无从比较。
“你不带她去医院看看?”周慎南打破她俩营造出来的结界,问道。
在后视镜中,路芙摇了摇头依旧沉默地看着她怀里的人。
周慎南:用不着活成望妻石吧?
周慎南将她们送到t市郊区附近,路芙下了车。她守着鱼和韵定下来的规则,背起毫无生命体征的鱼和韵慢慢地映月台的方向去。
车里的周慎南还在琢磨自己这一趟要吃多少张罚单,要写多少份报告,一抬头看着路芙走去的方向,猛地踩油门。
这是当初那片闹鬼的地方,为什么路芙会住在这里?!
周慎南放心不下,追上前去,车喇叭嘀嘀作响,“你怎么会住在这里?你不知道这片别墅区闹鬼吗?”
路芙缓慢地停下脚步,“我知道。”
“你知道还住在这里?”周慎南骂道,她完全不理解路芙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明知闹鬼还住进去,这不瘆得慌膈应人吗?
在鱼和韵的帮助下,路芙老早就知道这片小区有些阿飘了,没把周慎南说的闹鬼放在心上。“我见到过了,有她在,没事的。”
“那成吧,有事给我或者老莫打电话。”既然路芙保证了,周慎南也不跟她掰头了,调转车头绝尘而去,将车开到市区去钓小哥哥。
她一走,鱼和韵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咕噜咕噜一声之后,叹气抱怨道:“累死我了。”
路芙整个人僵住,头也不敢回,手臂的压力是鱼和韵在她背上神了一个懒腰。
鱼和韵拉了拉路芙的手掌让她把她放下去,语气一派轻松地说:“小芙同志,见到你爸爸有没有很开心很激动很想用力地亲吻?”
路芙泪如雨注,转过身去扑到鱼和韵身上,哭声极大,“我以为你死了!你这个混蛋!”
“你这个混蛋!你吓死我了!我再也不会乱来了!你不要吓我……”
“……!”被路芙骂了一通还打了一通的鱼和韵抱着头承认错误,“我错了还不行么,别打我,我容易碎。”
路芙扑到鱼和韵怀里痛哭,又是气又是悔,最后止不住地说:“对不起……”
她狠狠地锤了鱼和韵一顿发泄心中的不满,恨完之后又开始心疼,“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鱼和韵用浑身上下唯一干净的手腕擦了擦路芙哭丧的脸,“放心吧,你老婆我不会再死了。”
哭完之后,路芙恢复了一点气力,疑惑连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那个地方会有这么多鬼,那地方不是坟墓吗?”
路芙有些闹不清,“崂山太奇怪了,你找到了那个开仙岩了吗?”
鱼和韵摇了摇头,她没有找到开仙岩,可把那只东西吞了也不见得亏。
结局弄成这样,鱼和韵还有心思给路芙讲刚编的故事,“我们中了那个鬼的算计了,所以掉进了他制造的假象。你不是见到这么多的壁画了吗?那个地方太邪门了。”
她说的是真话也是假话。那个陵墓原本的确是路芙见到的陵墓那般。鬼王不仅害死了那个庄子的所有村民,还丧心病狂地用村里所有男性尸体,成就了这一间能为他制造无数犬魔的墓穴。
只不过,这一处陵墓,后来又成了路芙之后见到的模样。鱼和韵支撑着幻境,将那个地方还原成最初的模样,也算不上是骗了她。
她为了不吓到路芙,费尽了心思,不然她家丫头真该吓傻了。后来鱼和韵身上的阴气撑不住这么大的工程,于是就露了馅。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鼎还能有重新冶炼的一天,也没想到,鬼王头那个怂货居然还留了一部分阴气在那里。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鱼和韵吸收了这一部分阴气之后,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开始琢磨一个问题,她跟路芙说过开仙岩,可她自己不记得开仙岩是什么了。
☆、鬼的面具(一)
32
映月台,路芙照旧周末回家。
临行前,鱼和韵强调道:“你周一回来如果找不到我,就等几天。”
路芙还是有些担心她,“要不我就先不回去吧?我看你有些……”
自打鱼和韵从崂山回来之后就不太对劲了,鱼和韵自己也是这么感觉的。只可惜无论是路芙还是鱼和韵,她们都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芙问鱼和韵山洞里发生了什么,鱼和韵都一笔带过,而且鱼和韵不让她查看身上的伤。
她已经大致了解到阴气对鱼和韵的重要性,但还是不懂鱼和韵好端端的一个人要阴气做什么,或许是因为修鬼道的缘故?路芙有理有据地猜测道:“是那天消耗了过多阴气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说好的哪能变卦?你妈非得拿把菜刀追杀我。”鱼和韵笑了笑,感觉自己的鬼力不断流失,体虚又有些烦躁,丢客厅玻璃缸里的金钱龟当扔铅球玩儿。
路芙之前吃的乌鸦眼失了效力,鱼和韵又没有渡气给她,自然看不到一阵风就能打散的阿飘们惊恐万分,随着自己的“龟身”在空中飞来飞去。路芙这次回家压根儿没带什么东西回去,拎着瘪瘪的帆布包在大门前进退两难。
鱼和韵用金钱龟发泄了一通脾气,毫无理由地叹了一口气,“做人难,做鬼更难啊……”
路芙回过头,神色颇为古怪地看着正在发牢骚的鱼和韵,“那我走了,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鱼和韵捏了捏她的脸,“爱你宝贝儿,快回家吧,晚了就不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路芙突然全身紧张,冷不防踮起脚亲了亲鱼和韵发凉的脸蛋,小心翼翼地说:“我早些回来。”
她快步跑开又回头,挥了挥手喊道:“老鱼你记得吃饭,那些果子我洗好了放冰箱里,也做了几分焗饭,你用微波炉叮一叮就可以吃了。”
说完,路芙两步并三步地跑远了。
鱼和韵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唇角微扬却又垮下。
路芙走了之后,鱼和韵干脆退化成阿飘,在人烟罕至的别墅区四处流荡,锁住自己一部分阴气,藏在别墅的墙里思考鬼生。虽然上次在崂山把那东西留在客卿墓的一部分给吞了,可是却总感觉力不从心,一不留神就会在路芙面前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