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的兔子小鹿只是开胃小菜。他们在丛林中遇到了很多情况,其中的惊险波折不再细表,白凤有时会怀疑自己真的活下来了么。凶猛的狗熊,野猪,甚至是成群的狼,他们都遇上过。当白凤把已经发钝的羽刃切入最后一匹狼的喉管时,指尖已经僵硬的感受不到狼血的热度。
“杀,杀完了吗?”小鹂气喘吁吁的问白凤时,她的一只眼睛里因为腌满了狼血快睁不开了。白凤抖着嗓子大声回应她,背后的千面几乎是应声而倒。“可算,可算……”
老师傅摸摸额头的冷汗,起初是呵呵的笑了几声,之后便大声的笑将起来。晚上他把狼肉分给几个孩子的时候,就着烈酒问三个狼吞虎咽的孩子。
“活着的滋味不错吧。”
孩子们使劲点着头,嘴里大肆的咀嚼顾不上说话。
这天晚上他们在树上露宿,这已是最后一个月了,师父们叫他们回去做最后的准备。望着天上银闪闪的大月亮,小鹂偷空发表了结论。“我们比原来厉害多了。”见千面和白凤都瞧着她不反驳,她便继续说,“咱们在山里训练的时候,十个人也弄不死一只狼。”
白凤把分给自己的狼皮带回去给墨鸦的时候,少年拎起狼皮看了看伤口,指着那处伤痕告诉他这个位置再往上一指能更省力。
“不过……”墨鸦掂量着狼皮的重量,唇边弯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你们几个提高不少啊。”
白凤松口气,这才敢把自己那枚已经磨损的不能再修复的羽刃拿给墨鸦,墨鸦拉起他的手比划一下。
“大小也不合适了。小子,你长高了多少。”
白凤摇摇头,墨鸦歪着头瞧了他一会儿,伸手穿过他肩膀把那蓝紫色的发尾握成了一小把。
“个子没怎么长,头发可长了。”
“帮我剪了吧。”
墨鸦直摇头,随手把那枚破旧的羽刃扔到了桌面上。
“傻小子,就快见新上司了,好好打理,别丢我的人。”
七十六
暗部里要来三个新人,这件事大家伙都知道,而此时这三个新人也正在为全新未知的生活准备着。
白凤一向起的早,剃头的师傅刚放下挑子,一回头,小伙子已经排上第一个了。老师傅一边给他修剪,一边连连惋惜。
“啧啧啧,这头发好,小伙子不知道爱惜啊。”
咔嚓几剪刀下去,那过了肩的蓝紫头发就又恢复成飒爽利索的模样。白凤正要打道回府之际,却瞧见小鹂站在不远处的街角张望,那少女独有的娇俏面孔上挂着灿然的笑意,似有满腹的喜悦将盈溢而出。白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巷穷尽之处,那越来越近的窈窕身影熟悉的叫人雀跃。
鹦歌回来了!
师徒久别,小鹂忍不住兴奋,如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向鹦歌扑了过去。鹦歌便弯了膝盖接住女孩,笑着拍拍她的后背,抬起头却是对着慢慢靠过来的白凤眨眨眼睛。
“快起来,都是大姑娘了,别叫白凤这小子笑话。”
小鹂甩甩脑袋,满是不在意。
“他呀,反正平时我也没少笑话他。”
白凤没吱声。确实,半年的林中训练谁都没少闹过笑话。鹦歌见白凤这般坦然的模样只得忍住笑,紧接着便问他们的近况,是否已经进入暗部。果然,鹦歌是猜着日子特意赶回来的。鹦歌听二人讲明天才会正式进入暗部,便随口嘱咐他们几句,说的都是最寻常的那些话。他们也明白,外面不方便多说,于是小鹂问鹦歌现在是否回去,鹦歌刚要点头,那双晶亮的眸子却似发现了什么直盯着两人看,把两人盯的一头雾水。
“有什么不妥吗?”白凤低头瞧瞧自己,身上那件素色的练功服已经洗过,在林中刮破的地方也已经修补好,没有沾染什么奇怪的污渍。小鹂歪头一想,顿时明白了鹦歌的意思,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来。鹦歌低头拍拍腰间的口袋,笑声中夹杂着哗啦啦的钱币碰撞声。
日落西山。
白凤回到小院门口,竟在原地踌躇不前起来。他挺直了腰板,却觉得自己过于做作,稍一放松,又觉得前后不得劲。正别扭着,隔着门板传出墨鸦在院里打趣的声音。
“你是翻墙还是走门,再不进来可就把你当嫌疑人等抓进来了。”
白凤暗自咬咬牙,压平了嘴角尽量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让自己的脸看上去不那么僵硬。他双手一推门板,紧跟着跨步进院,扭头向刚才传声的方向望去。
墨鸦的嘴角本是噙着笑的。乌黑的门板一开,他正准备再多说几句逗逗这小子,却被一角雪白晃了眼睛。他不自觉的挑眉,目光中也换了审视的意味。来人正是刚刚有型的少年年纪,落日斜照,裁影清俊,雪白衣衫沾染了大片的暮霞,肩膀装饰的金属泛着细小的光泽。晚风飒飒吹进堂院,卷起那衣摆在空中耍了个花儿,暮色便在衣上波滚,直直的映入上面一双清澈蓝眸。蓝紫短发拂过英俊眉骨,却是遮不住那份神采。
白凤。
墨鸦犹在愣神,白凤到底是少年心性,左等右等不见墨鸦开口,忍不住出声询问。
“怎么样?”
他话里隐藏几分惴惴,墨鸦自然是能听出来。他心里觉得白凤这样子很好看,可不知怎的,他现在却没办法直接就那么和白凤说。人心很小,就拳头那么大,可墨鸦觉得那里现在有很多很多的话,很多很多复杂的想法,这些东西找不到突破的口子,只能憋在心里来回翻滚。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有少年刚成为他徒弟时的样子,有少年第一次飞起来的样子,这些混乱的过往甚至夹杂着他自己少年时的片段。
他面上渐渐挂起白凤熟悉的微笑,对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闭口不谈,只是问了句最简单的问题。
“你自己挑的衣服?”
“鹦歌姐姐回来了。”
墨鸦眯起眼睛又看了一会儿,白凤不自在的摆摆手。
“不可以的话,我换回去。”
“没什么不可以的,你这样去暗部,不输阵势。”
白凤兀的松口气,暗自为得到了认可而高兴。
“我还以为,你会嫌弃这衣服太容易脏。”
墨鸦故作高深的摇摇手指。
“只要你足够快,灰尘也追不上你。”
七十七
转过天来,白凤临行前终于迟疑着问出口。
“没有要嘱咐我的吗?”
墨鸦摇头摇的干脆利落,似乎为了证明确实没有什么要说的,他把唇紧紧抿成了一条上翘的弧线,一声不吭。白凤有短促的停滞,紧接着转过头去迈入茫茫晨曦。墨鸦原地瞧着他轻松翻过墙头一片苍绿,直到一声熟悉的女声响起,他那僵笑的表情才生动起来。
“他走了?”
“看来白凤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叫女孩子久等可不是明智的选择。”鹦歌轻轻拂去额头发丝沾染的露水,她那一双琉璃似的眸子因为晨雾氤氲着浅浅的水汽,温柔的像她上次离开后的一季暖春。墨鸦长长舒了一口气,鹦歌这趟总算平安归来。。
“小鹂已经去了一刻,小白鸟再快也追不上了。”
“他们几个总要分出先后。”
“是啊,你说的对。”
暗部并不是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说穿了只是将军府众多建筑中一个不起眼的阁楼罢了。白凤没少在这门口经过,只不过从来没有真正的进去。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埋葬了太多的东西,叫日后道听途说的人们平白冒出一身冷汗。
“你来晚啦。”
白凤刚从半空中落下脚来,压低的女孩子声音就从背后传出。他转身瞧见小鹂和千面正躲在暗部门前的一棵古树后,看样子是在等他。任白凤再怎么年少无知,他也明白了二人的好意,心中一暖,那份隐藏的忐忑便跟着去了几分。他正想和二人说话,那黑洞洞的门里迈出一个人影来。晨光落在年轻杀手白净的面上,他举举手里的竹册子,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
“虽然是老熟人,也得点名。”
他三人面面相觑,眨巴着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只觉得眼前这人不可思议,刺头何时这么彬彬有礼了。
“白凤,千面,黄鹂。”鹰隼的目光从他们三个人身上扫过,轻轻点头,转身叫他们跟上自己去见见在暗部管事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