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你的花园生得怎么样?
一首无题的童谣,成了他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大象的证词》
后面还有一章。
Chapter.66
过了一两年,他们想跑了。
不见天日的生活过得太久了,换了谁都会崩溃的。
他们计划着逃跑,观察女人的一举一动,趁着她出门前藏起她的钥匙。
终于,在一个下午,女人急着出门,又找不到钥匙来反锁,只能临时把门关了,急匆匆地走了。
她一出门,秦容就激动得差点哭了。
两人跑过去开门的时候,女人突然回来了。
听见门锁被人从外面转动,秦容先吓哭了,颤抖着抓他的手臂:“怎么办啊,我们走不了了,是不是要死了……”
他也六神无主,只能勉力安慰她:“别慌,没事的,她不会杀我们的——”
紧接着,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骤然打开的大门之后,女人低头看他们,眼神冷漠而凶悍,一点都没有往日温声细语的模样。
他听见秦容尖叫了一声,这声音恍惚唤醒了他的神志,他拽住秦容往外跑,临走时把女人狠狠一推,伸手想关门。
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人拿着刀追出来,刀锋明晃晃的,要是切进血肉里,大概会疼得生不如死。她死死卡着门不让他关,眼看着就要挤出门缝,秦容扑过去,抱住那女人的腿,喊他:“哥,快跑!快跑!”
女人怒不可遏,手起刀落,刀刃一下下扎在她身上,鲜血飞溅,她还是拼命喊:“哥,你快跑!”
他冲下楼梯的时候,秦容的声音越来越弱,刀刃落下的声音却格外清晰,他一下下地数,一刀、两刀……一共七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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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在他跑到楼下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还是追了出来,她手上还拿着那把刀,刀尖已经染了血,一滴滴地往下淌。他不要命般往外冲,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再然后,一切都像电影的剧情,冲突、起落、反转,跌宕起伏只在一瞬间完成,就像大海上翻卷的波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冲到马路对面的时候,在剧烈的心跳中回头,只见女人疯了一般跟着冲过来,正撞上一辆快速行驶的大巴车。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慢放动作,就像他小时候在电影里看见的镜头,她被直直撞飞出去,手中的刀滚落在地上,撞出铿锵的声响。
他呆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事情是这样发展的。但女人的尸体已经躺在了几米外的马路上,鲜血从身下淌开,流成一片血泊。
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跑。
事实证明他还是有点幸运的,他去了车站,正晕头转向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的时候,一个售票员看见了他,把他当作流浪儿送到警局,警察又把他送去了孤儿院,他在那里长到了十八岁,还顺利考上了大学。
他打听过,当年那件事里,女人被定性为患有精神病的凶手,她杀了秦容以后,因为神志不清冲到街上,被车撞死。
秦容的尸体因为一直没人认领,火化之后被埋在了墓园。
至于他的亲生父母,他已经找不到,也不想再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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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象不会忘记,”唐璨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你曾经做过的事,都会被记录下来,即使你想要抹去它们的痕迹,那也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而你曾经的遭遇,也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或者借口。”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小容怎么会被带走?那两年的生活简直就是噩梦,那个人给我们讲故事,给我们念童谣,我至今都记得那首童谣……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秦业古怪地笑起来,声音幽幽的,沙哑而低沉,“爱丽丝,你的花园生得怎么样?”
唐璨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秦业,你听好了,我跟你、跟秦容都没关系,我叫唐璨,我哥哥叫唐扬。我父母和哥哥七年前被你杀了,寒冬腊月的,血流得满地都是,洗也洗不干净。”
她的语气分外平淡:“你想把这件事推在我跟我哥身上,那只不过是因为你没办法面对你自己的软弱无能,因为你接受不了自己保护不了秦容的事实。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你一心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撇清,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因为你的无能,你只能被抓走,你只能自己逃出去,也只能暗中死守着执念不放,只能用更多的鲜血来洗清你的罪孽。”
“其实最开始,谁也不会怀疑你的,你是陈莳萝的化妆师,跟她关系很好,看起来又这么普通,跟随随便便哪个明星的助理、化妆师都没有区别。可是后来我突然明白了,其实就像杀死艾克罗伊德的谢泼德医生一样,‘为什么不让华生当一回凶手呢?’①”
唐璨根本不理会秦业愈发阴沉的脸色,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弄清楚了这些,后面的事情也就很容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杀我的父母和哥哥,是为了报复我;杀陈莳萝的保姆,是因为这件事是她姑姑做的,而她的父亲也不在了,她是你最恨的人关系最近的血亲。你的目的在于报复,但简单的杀人并不能让你满足,我不觉得你是个疯子,你一直都很清醒,也知道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秦业突然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她的说法很滑稽:“就算十年前的人是我杀的,十年后,我又是怎么在陈莳萝身边作案的?”
“因为其中有好几件事,都不是你做的。”唐璨微微笑了一下,“杀林澄,是因为她知道你的秘密,还为此敲诈你,想从你那里拿到一大笔钱。你没有亲自动手,你挑唆了赵锦,让她杀人。她微信上的那个‘美妆老师’不就是你吗?”
“至于英语老师和王允珍,也是你一手操纵之下的结果。那几个男生不小心害死了英语老师的女儿,这件事被班长知道了,你拿她偷书的秘密来要挟她,让她帮你,你还答应了英语老师,会帮她杀掉那几个男生。当街劫走一个女孩,凶案现场留下来的蝴蝶,全都是你在刻意地去映射当年的场景。”
“赖真的死,是你亲自动的手。那个小混混只是个幌子,所以你最后把他从楼上推下去杀死了。隔壁咖啡厅的员工看见过一个‘送花员’往另一个方向的商场走,我原来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这么做。后来我才发现,那个商场有一个更衣室,你假扮送花员杀了人,过去换衣服回来,假装自己刚从外面回来,陈莳萝也被你骗了,谁都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站得太久有些累,她略微活动了一下,继续说下去:“至于我房东一家的死,就更简单了。他们年轻的时候和人结过仇,后来想金盆洗手,结果还是没躲过,被人找上门来报复了。这一切看似简单,而且没有一点联系,但其中始终都有一个推波助澜的影子。试想,一个精通美妆技巧的人,一个认识林澄,并且有把柄在她手中的人,一个过了十年还会给我和陈莳萝寄礼物的‘凶手’,和一个赖真被杀时在附近走动过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
秦业摇摇头:“唐小姐,你说的都很精彩,但你觉得,把这些过程全部推理一遍,就能让我承认这些事是我做的吗?”
“能不能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推理小说里,也都是这么写的啊。”唐璨蹙起眉,无奈道,“你费尽心思地设计这些细节,不是也很喜欢这种充满戏剧性的情节吗?”
“所以你想怎么做?”秦业站在门边没动,只是注视着她,“你想让我去自首,去承认我曾经杀过人吗?”
“这就是你的事了,”唐璨在他眼前不动声色地往后挪,末了还朝他鞠了一躬,“我还是应该感谢你,带给我这么精彩的十年。”
她已经退到了窗边,右手伸向背后,抓住了那只落灰的玻璃瓶。
然而,秦业也已经几步逼到近前,伸出的手上抓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刀刃横在颈边,唐璨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目光斜瞥向他:“要不要我把窗开了,我们俩掉下去同归于尽?”
她揶揄道:“我大学的时候天天爬四层楼水管,这要是翻下去,也不知道是谁死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