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放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已经够给肆清面子了,。
肆清拒绝道:“那我也不走。”
凛烟有些恼怒,他蹲下来捏着肆清肩膀,大声道:“非要掺和进来做什么!明明都离开了!”
付尘风抓着凛烟的手腕,用力捏着他,冷声道:“放手。”
凛烟不疾不徐的放了手,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无奈。
罢了,若是不出意外,几个月后就要变天了,届时他们总能被放出去,就当暂时关着他们吧。
“那你俩可自己小心些,别乱说话。”凛烟警告着他们。
眼下狩鹰还不知道付尘风的身份,凛烟也无意戳穿,肆清更不会主动提及,只要他们老实跟着狩鹰,眼下他也需要他们,故而并不会为难他们。
几人沉默着休息,楚连川高烧不退,肆清一直用凉毛巾给他敷着额头,付尘风大半夜去给他熬药。
雨势不减,楚连川烧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幽幽转醒。
醒来后他眼神迷茫的看着肆清与付尘风,捂着炸裂的脑袋无声哭了起来。
他脑子里疼痛不已,混乱纷杂的记忆最终都变成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温柔体贴的抱着他,喂他吃饭,与他谈笑。
“阿……阿烟……”
楚连川说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直到看到凛烟从门外进来,他一下子从床上爬了下来,披头散发,满脸泪光的朝凛烟爬去。
“阿烟,阿烟你不要丢下我!我听话好不好,你不要丢下我。”
楚连川拖着腿爬在地板上,凛烟心中一滞,朝楚连川走过来,他蹲下,捏着楚连川秀雅的下巴,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楚连川疯了一样要去抱他,哭喊道:“你别丢下我,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凛烟指着一旁呜咽出声的楚家主,道:“他是谁?”
楚连川扑腾着双臂要去抱他,却被凛烟恶狠狠的捏着下巴抵挡在外。
“我不认识,我家人都死了,我只有你了,阿烟,阿烟我好害怕,呜呜呜。”楚连川哭得撕心裂肺,眼里的绝望刺痛了凛烟的眼睛。
“阿烟,你抱抱我,我好害怕,好冷……”
凛烟呼吸有些急促,他再次问道:“你家人怎么死的。”
楚连川拼命摇头,扑腾的手捂着脑袋痛苦哭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头好痛。”
蜷缩着身子,楚连川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自己又哭又喊,原本清脆的嗓音逐渐破碎沙哑起来。
“你家人到底怎么死的!你怎么就想不起来!”凛烟钳着楚连川的双手,逼迫他躺在地上与他对视,楚连川眼泪婆娑,额头的散发已经湿润许多。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楚连川大喊着。
凛烟摁着楚连川的头,强迫他看着冷眼旁观的狩鹰,像个恶鬼一样俯身在楚连川耳边道:“是他,还有我,我们杀了你家人,你怎么就忘了呢?啊?这是你大伯!你大伯被我给绑了!你怎么就忘了呢!快记起来!”
楚连川捂着眼睛放声大喊:“不是你!不是你!你不是阿烟,你是鬼!不是阿烟!不是他!”
凛烟似乎有些魔怔,他跨坐在楚连川身上,把他的双手摁在头的两侧,红着眼怒道:“楚连川,你看看清楚我是谁?是我杀了你们楚家的人,你不能忘记!不能忘!你给我看清楚!”
“啊……不是……不是你!我不信!我不信!”楚连川拼命挣扎着,凛烟的咄咄逼人让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呕吐。
拽着楚连川来到楚家主面前,凛烟一把扯开楚家主嘴里的布条,老泪纵横的楚家主看着失心疯的楚连川心疼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你看看他是谁?他是你大伯!我凛烟是亲手毁了他还有你的人,你看清楚!”
凛烟一手提着楚连川的头发,一手拿着匕首刺在楚家主肩头。
楚家主大叫一声,原本失了血色的脸更是惨白了一分,他不能再出声刺激楚连川了,死咬着嘴唇,楚家主绝望的看着楚连川被人糟践。
狠狠将染红的匕首拔出,凛烟把匕首靠近楚连川,近乎戳在他眼珠上,发狠般道:“看清楚没,这是你大伯的血,你看看红不红?嗯?闻闻腥不腥。”
凛烟用匕首贴在楚连川惨白的脸上,蹭了他一脸的血,腥甜的味道让楚连川开始干呕。
楚连川疯了一样挣扎着大叫起来,破嗓后的声音粗糙晦涩,最后趴在地上呕吐起来,直到吐出黄水吐无可吐,像条死鱼一般被凛烟扔在地上,凛烟踹了他一脚,冷漠道:“楚连川,你该恨我一辈子的。”
付尘风全程紧紧拉着手握成拳的肆清,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们不好参与其中。
楚连川深邃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他像个即将冻死之人双膝靠胸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抽噎着用沙哑的声音道:“不是阿烟……不是……”
楚家主恨不能一剑了结了眼前脆弱不堪的楚连川,若是他父母知道自己儿子被逼到疯魔,该如何的痛心疾首。
“阿楚……”楚家主尝试温声唤他。
楚连川被惊吓了一般捂着耳朵死死闭着眼,痛苦哀求道:“不要不要,不要喊我!不要!”
凛烟已走,付尘风松了手,肆清上来直接把楚连川打晕,付尘风心领神会的把楚连川抱回床上。
两人沉着脸收拾了一下屋子。
肆清出来没找到凛烟,来到屋后发现他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着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酒。
雨渐渐小了,但滴答雨声依旧萦绕在周围。
肆清坐在凛烟对面,凛烟抬头看她,眼里有着肆清从未见过的慌乱失措。
她在凛烟眼里见过很多神色,张狂骄傲,不屑冷漠,甚至是面对死亡的恐惧她都亲眼目睹过。
可让他方寸大乱的张惶迷茫,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应该恨我的。”凛烟呢喃道。
似是要得到肆清的认同,凛烟偏执着求证道:“楚连川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恨不得我挫骨扬灰杀之而后快的!”
原本一腔怒火的肆清看到凛烟这幅杀敌一千自若八百的状态,心里莫名的觉得舒坦,同时又对凛烟生出了几分怜悯。
凛烟向来把情爱当做玩乐,不当真也不较真,左右那些人迟早要毁在他的手里。
他习惯享受别人愤怒的谩骂责备,只有在那种情况下他才会有真实存在之感。
可楚连川即使疯了,也只记得他的好,被逼得无路可退,也没有承认凛烟是他仇人的事实。
到底要爱得有多么深刻,才会念念不忘,疯了也要保有那人最美好的记忆?
肆清不能理解,也不懂。
可她知道,楚连川爱惨了凛烟。
宁可逼迫自己忘记一切,也不愿与他为敌。
“他很爱你,与旁人不同,你又何必对他苦苦相逼?”肆清也不忍责备,只是叹息。
“爱我?”凛烟自嘲一笑:“我从不信这些,就像那个人,口口声声说爱我母亲,最后还不是联合别的女人害死了她?这世上没有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凛烟苦涩笑道:“他也说爱我,可最后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与他们一样,只会谩骂哀求,你看,世人的爱都太虚假了,经不住一点考验。”
凛烟固执的为自己画地为牢,他不愿走出来,无人进得去,他便责怪无人去爱他。
他偏执的把所有人都推到那堵高墙之外。
他化身为妖媚的鬼怪,吸引那些被他迷惑的人,将别人化为累累白骨弃之墙下。
肆清不禁对眼前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万分脆弱的凛烟起了恻隐之心。
“你值得,你值得楚连川去爱,你应该相信他,凛烟,不要做自己会后悔的事。”肆清劝道。
☆、第 63 章
是了,凛烟这般反复,皆是因为他内心从小就觉得不会有人真的去爱他,随着这个想法在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得到验证,他内心一次次告诉自己,他是不值得别人去爱的。
他太坏了,双手肮脏,灵魂漆黑,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腐烂的气息。
没人会在他撕开美丽的皮囊后依旧如故的爱惜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去喜欢。
太多人厌恶肮脏可怕的他了。
可方才的楚连川。
宁可逼疯自己,也要保全他内心里最美好的凛烟,这份至纯至净的爱意让自卑邪恶的凛烟惧怕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