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笑了笑,一副早有预谋的从容模样:“朕已探得化丹族大致隐居地,你只需细细探查一番,便能找到,碍于化丹族不为皇族所用的规矩,故而派你前去做这个说客。”
倘若化丹族不交人呢?
付尘风不敢问这个问题。
陛下让他打这场仗,怕是不仅仅是碍于一个规矩。
☆、第 32 章
而那个必须得是付尘风的理由,他已猜出了七八分。
他不能用化丹族整族的性命去赌,倘若他不去,那么陛下可派其他人前去,以族人那股清傲的性子,只怕是会拼死到底抵抗,但倘若他去当说客,他作为族长的外甥,在为朝廷效力,并且成功成为了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只是要个人来皇室服务,在保证优渥的生存条件下,兴许化丹族会选择牺牲某个人。
陛下想用他走感情策略,用亲人的身份去感化那些顽固不化的化丹人,让他们为他所用。
可,他清楚的记得外公说过,他与母亲一旦踏出化丹族一步,便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在外面提起自己的来历,更不要与任何人暴露化丹族的居住地,否则,他们将会是化丹族的千古罪人。
但陛下就是要个人回来炼丹,倘若不顺着他,怕是下一刻他便会下令让无数铁骑踏平化丹族。
思索片刻,付尘风应道:“臣领命。”
陛下又拍了下付尘风肩膀,语气平和:“付将军莫要让朕失望不,朕身体欠佳,脾气也日渐难以控制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燥热引起的,唉。”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诚然不假。
付尘风告退,陛下又道:“化丹族远居他方,将军此行又要小别多日,不如在安城再住两日,以免将军说朕不通情理。”
“多谢陛下,臣告退。”
待付尘风走后,陛下这才问赵温:“你说,他能给朕带来好消息吗?”
赵温恭敬笑道:“陛下您不是派了人一同前去么,付将军聪慧过人,自然会权衡利弊,何况他的外公,还是当年的族长,他断然不想见到您动武。”
点点头,陛下很是赞同赵温的话,他又问道:“赵大人炼丹这个提议属实不错,朕闻前人有靠丹药升仙之事,无论有用与否,还是得试上一试才行呐。”
话虽如此,可中医院这么些年,因诊断不出气血亏虚的病因而丧命的医者,怕是已够凑一桌宴席的了。
收回思绪,赵温笑道:“陛下乃真龙天子,必然会得天庇护,无需担心,静候佳音即可。”
“但愿如此。”
付尘风回了宣王府,刚到门口,便见宣王带着满面春风的池溪亭回府。
“尘风,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我派人去接你。”宣王温文尔雅的上来询问。
“哥,你回来了,我跟你说,我要去柳府提亲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池溪亭得意的炫耀。
付尘风笑道:“这次回来得匆忙,来不及告知您,方才你们可是去柳府了?”
宣王脸上也有抑制不住的笑意,池溪亭母亲过世得早,他对池溪亭的关爱并不比旁人少,如今儿已大,到了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他也十分满意漾儿这个人,对于这段姻缘,宣王是实打实的满意。
“是啊,溪亭也不小了,本以为柳大人不愿与本王结成亲家,谁知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真是天佑溪亭啊。”
池溪亭对付尘风眨巴眼睛,付尘风领会,笑道:“那可真是大喜事,走,咱们今晚庆祝一番,再说说具体事宜。”
陛下要他在安城多住两日,怕是早已知晓宣王府与柳府好事将近了吧。
莫非是想在他临行前给他下一剂定心药吗,算是给他的惊喜?
也就是说,这件事兴许也有陛下的插足?
陛下这是在,卖他一个人情?
倘若他不能顺利将人带回,那就是逆了圣意,陛下届时对付的可不止化丹族,或许还有宣王府。
陛下这是在旁敲侧击的警告他,不要试图忤逆天子。
能予君甜糖,便能予君□□。
“哥,你上次让我转交给柳大人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啊。”
商量完结婚事宜,天已泛鱼肚白,池溪亭兴奋得睡不着,特意跑过来付尘风屋子里与他促膝长谈。
听着管家和宣王兴高采烈的谈论着聘礼、宴席、请柬、婚宴装扮等等,那股开心喜乐的模样,好似明天池溪亭就是这安城最风光无限的新郎官一般。
然而,过分的喜悦竟衬得付尘风心中有几分萧条。
他父母双亡,父亲自幼为孤,无家族势力,全靠自己用鲜血换了个将军名号,母亲为了父亲,选择众叛亲离与亲人断绝关系。
谁知上天并不眷顾这对苦命鸳鸯,未得几年福气享受,便惨遭灭门。
倘若有天他娶妻,也无人与他彻夜详谈具体事宜吧。
他独来独往惯了,又有谁,会有谁见证他的什么时刻呢?这么多年,他无论胜利或失败,开心或惆怅,皆无人可享,他又在指望未来,会有什么呢?
连肆清,也将他推开了。
她冷漠的眼神,无情的背影在宣王府喜庆的气氛里无声无息窜出来,像一道道黑色烟雾,将他层层缠绕。
越是热闹,便越是衬得他心中寂寥。
池溪亭喜笑颜开的面容此时此刻更是刺激着他,可付尘风面上依旧平和,温和的笑着,是一个兄长该有的态度:“那里面是近些年陆家人干的脏事儿,柳大人是个明白人,他不会拿女儿的幸福去赌,更不会把柳家送去给明日便可能牢底坐穿的陆家陪葬,柳大人重人品,且漾儿与你真心相爱,即使你无权无势,可只要这天下是池家的,你便是下一个宣王,你们的子孙后代,都有安稳的日子可过,不争不抢,虽无大富大贵,但也免去了许多勾心斗角的事儿,你们会活得轻松很多。我想,柳大人也是想通了这点,才会同意。”
付尘风的分析不无道理,倘若他有女儿,必然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池溪亭这是头一次觉得宣王府的身份好用,以前他总是气自己父亲无权无势,安城许多皇亲贵族都瞧不上他们,宴会玩乐,都不怎么邀请他家,就好像约好了一般,众人对他们避如蛇蝎。
只有善良的漾儿,不顾旁人劝阻,伸手拉起被人欺辱的他,那时他便决定要娶漾儿为妻,爱她,护她一辈子。
无论后来因为追随漾儿,他暗地里被那些世家公子使了多少绊子,他也不曾退却一步。
她拉他出深渊,他便要追随她一生。
这是他池溪亭给自己下的命令,不死不休的命令。
想到自己这么些年受的委屈,终于要抱得美人归了,池溪亭没忍住鼻头一酸,两滴眼泪便那么突然落了下来。
昏黄的烛光下付尘风俊朗的面容柔和了许多,他终是成了个好大哥,而池溪亭,也愿意承认他是个好大哥,心头感慨时光匆匆,池溪亭毫无预兆的感伤起来。
付尘风看着倔强擦泪的池溪亭,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池溪亭胡乱抹了把眼泪,红着眼眶笑道:“原以为新娘子出门才这般恋家,没想到看着你,我竟生出了沧桑之感,你看我当真是与从前不同了罢。”
苦涩一笑,付尘风摸了一下池溪亭的头:“谁说不是呢。”
不过几个呼吸,池溪亭便恢复了正常,他有些忧虑道:“哥,你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方才在父亲书房,我便见你好几次缄口不言,你放心,等你娶嫂子,我们必定让你做全天下最威风的新郎,排场必须大必须好,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怎么样?”
明知池溪亭是哄他开心,可付尘风还是认真想了想那个场景,然后立刻想到眼下连人家面都见不上了,谈何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溪亭,你喜欢漾儿有多久了?”付尘风突然问。
池溪亭摸了摸脑袋,想也不想道:“十五年零四个月二十四日,我当时三岁,初入学堂,被欺负得惨了,是她把我拉起来的,你不知道她当时在我眼里就是天女下凡,仙气飘飘可爱无比。”
“那你中途遇到那么多困难,想过放弃吗?”
“没有!”池溪亭坚定的摇头,肯定道:“漾儿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了,我必须得娶回来疼着爱着,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我怕别人对她不及我好,怕她掉泪受伤,所以能娶她的人必须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