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的御岸见自家主子被冷落,心里不是滋味,弯腰悄声问付尘风:“主子,怎么了?”
付尘风无奈叹息,摇了摇头:“无碍。”
肆清与冬砚出来坐在船头,肆清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冬砚说了好几句话她都置若罔闻,冬砚察觉她心不在焉,便自觉的收了嘴不再打扰。
回去的路上很奇怪,肆清与冬砚走前,付尘风与御岸走在他们身后三步的距离,一路上不多也不少。
直到回到客栈,这份诡异的沉默还是没能打破。
肆清洗漱后躺床上睡了,付尘风坐在床上,满脸的无奈,看得御岸心急如焚,御岸焦急道:“主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出来啊,憋着做什么,你看看你的脸色,都快赶上十天没吃饭似的。”
付尘风跟肆清还是很像的,有事就自己藏着掖着,不喜欢说出来,自己消化就行,实在释怀不了,便会不断说服自己去放下。
可付尘风发现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绕过去,他不能绕,肆清这道坎,他决计不能绕。
本就缘薄,倘若他不坚持,那么他们明日一定是分道扬镳南辕北辙的命运,或许放了手,到了黄泉也不能相见。
不行,他如何也不会放手。
“御岸,我无碍,你回去吧。”
见他似乎打起了些精神,御岸欲言又止,还是拱手退了回去。
付尘风的屋子与肆清的相连,说来也真是可笑,他竟怕她在半夜偷偷离开这才要求房间相邻。
☆、第 29 章
夜里肆清做了个梦,梦里她与凛烟在某棵树下蹲着做什么,走近一看,他们手上拿着薄如蝉翼的匕首,满手鲜血,手下是一个被肢解的人,他的内脏裸露出来,整个人像被杀猪一般屠戮成好几个部分。
血太多了,把整个地面染得猩红,凛烟阴森森的拿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在手上搓捏,他诡异一笑:“小肆清,是不是觉得还是杀人有意思?”
凛烟阴沉诡谲的笑深深刻在肆清心里,她突然惊醒,迟疑的抬起手来轻握,没有梦里那种血肉粘腻的恶心触觉,肆清躺了下去。
在漆黑的夜里睁眼许久,她回忆着这个梦境。
丝毫不觉得恐惧震慑,内心甚至真实的觉得,这种抽筋扒皮的事,她绝对做得出来,并且毫无愧疚。
她这是怎么了,才见了凛烟一面,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与他划为同类了么。
亦或是,凛烟的出现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隐隐期盼与渴望的事,她其实骨子里与凛烟一样充满了血腥与暴力?
不,他与她始终是不同的。
她是肆清,清冷孤傲的肆清,从来不屑于参与任何人的肆清。
她是一柄不需要太多感情的利刃,她没有欲望,没有期盼,也不知痛苦与欢愉。
更不会为了什么而动摇而疯狂。
夜色渐深,周遭愈发安静,肆清的思绪被无限放大,她清晰明了的剖析着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发现自己并未脱轨,便放心不少。
再次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时,冬砚坐在她屋子里守着她,见到她醒来,他开心得像只小猫:“你醒啦,我给你准备好了洗漱的水。”
说完便殷勤的把水抬过来,在冬砚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肆清换好衣裳,刚出门,便被门外等候的一个女子叫住:“肆姑娘,我等候您多时了。”
肆清看着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鼻息间充满了一股麝香味,她冷然道:“有事?”
那女子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丫鬟抬了两个大盘子过来,打开后可见是两盘数量相同金灿灿的黄金。
“一个是您完成任务的奖励,一个是我们采春阁的赔礼,毕竟给您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女子恭敬道来。
肆清皱眉道:“文瑾如何处置了。”
那女子也非赶尽杀绝之人,笑道:“您都开口放人了,我们哪敢对他如何。”
肆清对女子道:“奖励送去金钱帮给李平李帮主,就说是他们的钱帮主留给他们的遗物吧,既然你采春阁欠我一份人情,那就还在金钱帮上面,倘若帮里有谁想来文城谋出路,还希望你能多多帮忙。”
女子自是应下的,毕竟肆清真的追究起来,采春阁里所有高层都没得跑,凭着她在摘星楼的地位,就说拿他们采春阁阁主去祭刀解恨,怕是也无人会阻拦。
冬砚神色自若的接下一盘沉甸甸的金子,肆清对女子道:“这边有个事需要你们查询一下,庇仙岛是何处,烦请尽快回个消息。”
青楼妓馆本就龙鱼混杂,这也是摘星楼收集消息的重要手段,而向肆清这种杀手提供信息,更是他们的分内事,只要不是什么重要机密,普通消息他们都会尽量提供。
女子应了声,答尽量快些回复她。
待女子走后,他们回了房里,看着桌上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金子,冬砚敬佩道:“肆姑娘,这便是你出一次任务的奖励?”
肆清看着那些东西,想到了死得从容坦然的钱彪,他用他的死成全了她,多少有些讥讽她的无能为力。
五百两黄金换一条命,也不知该说是值钱还是不值钱。
“把东西收好,咱们去一趟钱庄。”
冬砚第一次拿那么多钱,提在手里沉甸甸的,难怪那么多人削尖脑袋也要往上爬,这出一次任务,就当普通人奋斗努力十几年,换作谁,谁不愿意去做高风险的事儿。
可冬砚也清楚,每次的成功,都是肆清以命相搏换来的,上次就躺了足足三个月才恢复,他还能想起她腿上与腹部那些可怕的伤,而这次去金钱帮,听御岸说,若不是钱彪用命护着她,她早就掉进万丈深渊了。
肆清从不言痛,更不说难,一向把心思藏得缜密无比,让人觉得她能有今日似是信手拈来轻轻松松,可背后让人脊梁发麻后背发凉的风险,只有她自己清楚。
两人去钱庄存了钱,顺便取些傍身用的银钱,然后在街上吃了早点,她左手的伤口很深,对自己狠起来也是不要命似的,怕是没个十几二十天,她是接不了任务了。
回到客栈,付尘风站在她的门口正欲敲门,见他们回来,他笑道:“这边的甜酒汤圆很不错,一起去吗?”
肆清回绝:“我们刚从外面回来,你们去吧。”
“肆清。”付尘风喊住了抬腿进门的肆清,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道:“不是说会信我么。”
他像个被无情抛弃的宠物,冬砚看到身材高大的付尘风,莫名的觉得他就像一只雄狮,一直满腹心事无处安放的狮子。
肆清定定的站着,就像驯服了他的人,面无表情,铁石心肠。
肆清也不愿说狠话,可是一开口,她听到自己冷漠道:“我素来言而无信。”
付尘风伸手欲碰她的手臂,肆清微微侧身躲了过去,他眉头微皱,睫毛下敛,看着自己被躲开的手,面色微痛:“你说过的喜欢,也是当假的么。”
冬砚惊得小嘴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浑身带刺的肆清,她竟对付尘风说了“喜欢”这样的字眼?
肆清心口泛起一丝苦涩,但并不影响她继续一副冷若冰霜的拒人态度:“喜欢便要将就着你?再者说来,喜欢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一字一句宛如冰冷刻薄的刀子,将他身上的毛一点点剥削掉。
肆清可以选择撒谎,欺骗他已经不再喜欢了,他大可以死心,可她连撒谎都不屑,她看他的眼神太过冰凉,好似在看一件死物。
她明确的告诉他,她的世界与他毫无关系,就算是喜欢,也与他毫无关系。
多残忍,明明喜欢他,却自私的剥夺了他参与的权利。
“凭什么你要如何就如何,我家主子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你怎地这样自私。”御岸终于看不下去,出言给付尘风出气。
冬砚也知道护主,眉头一挑,对御岸厉声驳道:“又不是我家姑娘要他这样的,愿赌服输,玩不起大可以一走了之,我们又没拦着你们。”
御岸真的被冬砚这幅趾高气扬的态度刺激到了,拔剑就要冲上来:“你再说一次!我家主子眼瞎了才看上这么块榆木疙瘩,安城多少公主小姐心仪他,就他千里迢迢非得舟车劳顿鞍前马后跟在你们屁股后边,我们真是吃饱了撑得,不知好歹的东西!”
冬砚撸起袖子也要掐上去,嘴上一点也不饶人:“那你们去和那些皇亲贵族玩儿去啊,老是缠着我们做什么?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