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城南+番外(19)

自临安归来后,金陵城百姓都颇为惊奇,往日里被大家调笑的和大少爷身边的小厮,竟成了闻名天下的韩氏。

这人心易动,城中以前善意的,恶意的言语调大都变成了尊崇,只有那坊间的话本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卖的好了,韩谨趁着得了空也去买了本。

那书摊的老板看起来像是个老实的书生,看了话本的主角亲自到他这书摊上来的时候,开始的时候还恶意揣测,这莫不是人得了志,就要想着把以前的屈辱洗刷一下?

却不想这人亲自来买以他为原型的话本子,还随手拿了本最为香艳的,搞得书生心底称奇,这位韩公子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但本着给钱的是大爷的理念,书生还是把书好好地包好递给了韩谨,走的时候还冲他作出了一个“了然大悟”与“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表情。

韩谨走的时候,总觉得书摊的老板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归结于是他亲自来买以自己为主人公的话本,自我欣赏过度的缘故。

既然这韩氏的身份跑不掉了,韩谨只能跟着和彦再跑一趟,去找林老将军,把那两千余人的兵卒给他了。

据和彦所说,那两千人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怕他一人孤立无援是真,逼迫他担起韩氏的责任也是真。

既如此,韩谨也就不客气,全收下来了。对朝廷宣称,韩氏暗兵这些年一直养在金陵,林老暂时接管,暗中训练,就等着他们的小主子回来。

这般说辞倒是瞒过了朝堂之上的人,倒是金陵城的叶太守忍不住擦了擦额头的汗。

韩谨是不是真的韩家人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所谓的韩氏暗兵是怎么来的。

和大少爷拢的人,多半是无父无母,无妻儿朋友,世上无牵挂之人;和大少爷出的钱,铁骑钢甲,矛利盾坚;林老练的兵,早中晚皆是按着最严酷有效的军中训练的法子练的。

老实说,他没见过韩氏的暗兵是否真如传闻中的以一当百,但他偷偷看过,这两千人以一当十是绝对没问题的,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些人的身份,说他们是韩氏暗兵也不会有人起疑。

叶太守向着这一关他算是勉勉强强地过了,恰好此时,手下人来报“林祝林老将军求见。”

叶太守只拿袖子赶紧擦擦额头上的汗,边擦边出来迎人。林老将军见了,开口一句:“叶太守可是身体不适,怎地出这么多汗?”

“谢林老将军关怀,只是天气渐热,叶某有些暑气未消,算不得大事。不知林老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叶太守稳住心神,将话说完,就看到林老屏退左右,开口道:“叶太守是聪明人,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那韩氏暗兵一事,韩谨明日便要率他们前往边关,想来这伙人应当能为我南梁江山有所贡献。”

叶太守恭敬地行了个礼,“林老说笑了,韩氏暗兵皆可以一当百,他们明日将远赴边关,想来我南梁得此神兵,定当战无不胜。”

林老笑了一声“呵呵,叶太守说得不错,韩氏暗兵定当战无不胜。”

此时的韩谨拿着买回来的话本子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和彦堵在院子里了,说是堵,倒不如说其实是刻意等在院子里的。

老管家东西备的很齐全,现在方是日暮黄昏,晚饭还没吃,酒菜皆已备好,老管家手里还提了盏未点蜡的灯笼,看这架势,就等着韩谨回来了,夜话长谈了。

韩谨瞧见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把话本子往怀里塞塞,后来想了想又把话本子往外拽拽,总得让和彦瞧见了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老管家也是个人精,小少爷明天就要走了,今晚肯定是希望和大少爷能独处的,这灯笼他暂且放下来,今天就单独留给大少爷和小少爷。

和彦见老管家拿放下笼走了,又见韩谨似乎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便起身拉他过来坐下,斟了两杯酒,说道:“你明日便要走了,此去山高路远,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今晚就当为你饯行了。”语罢,便饮尽了一杯酒。

韩谨不做声,也饮尽了,听到和彦说:“你在和府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你总归是要走的,可这人呐,哪怕是早知道的事,临到头来也还是舍不得的。”

韩谨默默饮酒,似乎只是想听和彦说,心里笑着,平日里装的挺像一回事儿,真的是太会唠叨了,几乎要把这些年的事儿全说一遍了。

“你刚来的时候,真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随便说句话都能把你哄住,我还记得那个照顾你的小刘,看你不会哭也不会笑,硬拽着你上街看变戏法的。

看着看着他自己到入迷了,把你弄丢了,长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贩子拐了,把他都吓哭了,你也不吭声,就看着他哭着找你,就找到你的时候,看你不搭理人,买个糖人就哄好了,十一二岁的人了,竟还像个娃娃一样。”

还有就是什么“城东王家的烧饼”“城西李家的卤肉”“谁谁谁家的小姑娘见着你脸红了几回”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韩谨不打岔,就静静地听着和彦说着,也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和彦的声音十分的好听,平日里听惯了,只觉得就是懒洋洋的,没骨头似的,趁着这落日余晖犹在,天边的烟霞色渐褪,暮色轻笼,和彦的声音没由得的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感觉,说得韩谨有些想放下所有,跟和彦老死在金陵的念头。

和彦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讲到了夜色低垂,讲到了韩谨伸手添蜡,方才想起来要说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万事小心,保重自身。”

韩谨坐下来听和彦讲了那么多,这时候只是用力的回了个“嗯”,说罢,和彦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起身要走,冷不防被韩谨拽住了袖子,心道:这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这么爱拽袖子。

韩谨趁着和彦转头看袖子的空,两步过去把人抱在了怀里,两人身高差不多,认真论起来,韩谨倒是比和彦高了一点。

和彦被韩谨的动作搞得有些愣怔,再加上酒喝得也不少了,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便由着韩谨抱了,等他反应过来不知是该推开还是该回抱住的时候,另一记闷棍砸下来,“和彦,我喜欢你,我若是平安归来…”

也不知韩谨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话,压在喉咙里没出声,只是在和彦的耳边说着,旁人看来倒更像是耳鬓厮磨,搞得和彦有些发懵,这小子的声音怎么都在勾人呢?

和彦剩下的反应就是“这小子是在跟我说吗?这小子刚刚说了什么?什么平安归来,莫不是还有什么危险?”

韩谨抱了好一会儿才被推开,就看到和彦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

韩谨心道:不应该这么不敢相信吧,我以前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和彦心想的是,这小子一句铺垫都没有,上来就是“我喜欢你”吗?我是怎么把他教成这样的?真是要了老命了,这以后跟喜欢姑娘表白,哪个会答应他呀!

和彦仿佛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要考虑的不是韩谨将来跟别人表白别人会不会答应他,他该考虑的是他现在该如何作答。

韩谨也不是非要个答案,只是想要在临走前将心意表达出来,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个回声,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

只是和彦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我若是平安归来”上面。

和彦心思繁杂,想的长远,等他想好了该怎么说的时候,韩谨已经打算回去了。

说实在,韩谨也知道自己此番逼迫确实有些卑鄙,他即将远赴疆场,临行前一番剖心,和彦拒绝也好,回应也好,若他此行一去不回,只怕和彦多少会有些自责,说不得落下终身悔恨逼和彦此生也忘不了他。

和彦自然也知道,他此时不管说什么,都会造成韩谨心情激荡,于战场上杀敌,只怕容易分神,可不管是严词拒绝,还是假意答应都不是他的本来心意。

要说他对韩谨绝无半点情意,那肯定是在撒谎,可若是要他如今答应韩谨,只怕他自己都会忍不住打自己个耳光子,且不说身份有别,门户之见,单单是人伦就容不下。

虽不知要说什么好,但也不能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平白糟践人家心意。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出了错,叫你生出了这等想法,你且将它烂到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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