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彦现在颇有些怀疑以前是不是他看错了,或者是他会错意了,还是说这小子在外面跑了一年多,心意变了。
但在他看来,混小子不喜欢他是一件好事,他呀,可不敢耽搁这么一个人。
可今天晚上这架势又让和彦十分清楚地认识到,以往不是他看错了,也不是他会错意了,更不是情义淡了,是韩谨他愿意藏一藏而已,今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不打算藏了还是藏不住了?
韩谨开口道:“和彦,我好像没跟你讲过我没遇到你之前的事情吧!”
和彦点点头,就听到韩谨接着说,“自我记事以来就跟我阿爹和师父待在一起,你生在江南烟雨里一定没见过那种奇景,冰川之上,终年的大雪不化,冰花永开不败。
我阿爹身体不大好,但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你们江南的烟柳一样,雾蒙蒙的,十分温柔。我并不是阿爹亲生的孩子,但阿爹待我很好。
据说在我到之前,雪山上只有师父和阿爹两人,最开始的时候,师父总是不喜欢我粘着阿爹,但还是收我为徒,悉心教导。
师父他十分严厉,一点点的课业都非得做到十全十美,倒是阿爹总是哄着我,师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阿爹私底下总会把那些没有完美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教我补回来。
这样的时光一直到我十一岁,我以前总以为我能和他们一直在一起。可阿爹要将我送下山来,说什么要让我来找找这凡尘俗世的牵挂,师父想拦也没拦住,这才有了你把我从大雪里捡到。”
和彦能想象出来韩谨以前的时光,与他最亲近的想必就是他口中的“阿爹”和“师父”了,想到韩谨刚到和府,哪怕不是很习惯,但一举一动也是有涵养的,再思及韩谨的武功谋略以及他似乎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往事,想来,那两位长辈也不会是普通人,应当是哪两位隐士高人。
可这就有些不对劲儿了,韩谨六岁那年韩氏才灭了族,他怎么会被养在雪山深处?难不成当年韩谨的父母有先见之明率先为韩氏留下来这么个血脉
和彦还没想通,和彦就听到韩谨继续说道:“和彦,这些年多亏了有你,一直照顾着我,过几日我可能就会前往北边了,你也不必为我忧心,这回是自愿前去的,身为韩氏子弟该担负的责任,自愿前往边关,佑我百姓安宁。”
和彦也不知该说什么,但他突然想起今天林老问他有没有想过也许韩谨根本就不是韩家人呢?
如果韩谨根本就不是韩家人,那他这一年多以来练的精兵强将,今日带他去看的,会不会被认为是逼迫呢?逼迫他前往边关,逼迫他担起韩氏的责任。
和彦甚至都不敢把这个韩谨可能不是韩家人的假想完整的想下来,若韩谨真的不是韩家人,可他怎么会不是呢?
和彦只能当做自己是在胡思乱想,韩家的令牌都拿到手了,怎么可能不是韩家人呢!想到这里,和彦又稍稍放了放心,开口道:“如今战事在即,你前往边关,也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你可想好了以什么身份去?这个身份还不能太低,最好是将领什么的,方便你把今天见到的那批人一同带过去。”
韩谨笑了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就用韩谨的身份带着去。”
和彦略一思索,也可以,韩氏手里边的一支暗兵,反倒是能免于许多质疑,于韩谨无害。
想了这么多正事儿,脑子都快不够用了和彦刚倒了一杯酒,顺手就给韩谨满上,两人碰了一下便开始各喝各的。
美人月下饮酒确实颇具风采,和彦喝酒的样子颇像那些个流连于酒肆坊间的纨绔子弟,却较之多了些沉稳,韩谨的样子倒是像行走世间的侠客,洒脱不羁,却带着几分骄矜。
和彦自问,这样的自持和潇洒绝不是从自己这儿学来的,想来应当是他的“阿爹”和“师父”了。
且不说那两位,但这月下饮酒的这两位看起来就不像是平庸之人,和彦的醉态与平常一般无二,只是眼神略微有些迷离,平素里白衣出尘的公子,眼神里也是带着温润的假笑的,此时看来倒像是被迷的失了心智;韩谨单看脸,往日里是倾国美人,冷若冰霜,配上一身青衣却生生将艳色压了下去,出去一年回来后,倒不是面若冰霜了,学着和彦惯爱笑,笑得简直如出一辙,平白多了几分清雅,沾了酒气,又有了几分不可说的韵味。
和彦就眯着眼睛问道:“我说你小子怎么出去一趟,也学会外面人那一套假笑了?”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酒香四溢。
韩谨用手撩了撩头发,突然把脸凑近,鼻尖之间仅有一指之隔,轻笑了一声,“有吗?我觉得现在很好啊!但假笑是从你那学的,虽然对你的不是假笑。”
和彦觉得今天的酒可能是劲太大了,这才喝了这么点怎么就有些醉了呢?
和彦就眼睁睁看着韩谨的鼻尖蹭了蹭自己的,他反应过来想了想:这小子的鼻梁挺高啊!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耳朵比平常红了好多,心跳也快了许多。
倒是韩谨注意到了,笑了一声后,开口道:“今天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和彦一个人在院子里,脑子糊了好长一段时间,一会是韩谨凑近的脸“啊!这小子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啊!”一会儿是“混账,和彦你要想清楚了,他比你小七岁,你不能毁了他!”可每每这么想的时候,总是感觉鼻子上有些酥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多亏了老管家夜里瞧见了在家大少爷一个人坐在院里发癔症,伸手拍了拍,才把大少爷的魂儿给叫回来,不出意外,和彦又失眠了。
韩谨倒是睡得很好,做了美梦,除了早上起来后身下有些不适,又想着昨夜梦里在他身下的人,嘴角噙着那人惯爱的假笑都变了味,不由得有些脸皮发烫。
☆、第 14 章
这几天韩谨都有几分不爽,也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了,还是怎么地,和彦整日地躲着他,他想着见不到心上人不爽,但一想心上人既然躲着,想必是知道了自己心意的,和彦没有跟他说清楚,那就是他还没有想好,再等他几日,等他想好了。却不成想,他的心上人是不敢想清楚。
随着林老将军将韩氏遗孤在金陵托身的消息放出来后,金陵太守就上报了朝廷,皇帝陛下昏迷不醒,太子拜祁相为师,军国大事多半都是由祁相决定的。
金殿之上,金陵太守的奏报众臣皆知,太子殿下端坐于龙椅首下,祁相立于其下右侧,看着底下的朝臣们议论纷纷,大多是在说“韩氏虽强,可民心易动,若是韩氏在军中鼓动将士谋反,岂非江山要落入他姓之手?”
再有就是“韩氏一脉只剩个少年郎,且不说他有没有历代韩氏那么胸有大才,他韩氏宗族皆身死于南梁,有心之人稍加挑拨,只怕这利器会伤及自身呐!”
祁寒只立于一旁默不作声,却在心里叹道:这群老顽固,怕的不是这些啊!他们分明是怕韩氏有再翻身之日啊!
转而对着小太子道:“太子殿下,臣有一言,昔年韩氏助前朝姜氏皇族做了开国的功勋,位高权重,手掌重兵,尚且尽心辅佐了姜氏六百余年。
且韩氏先祖曾立下家训,‘韩氏子弟绝不做谋逆犯上之臣,生当为黎民百姓而活’想来若那韩谨当真是韩氏子弟的话,祖先训诫应当不会不听。
诸位大人应当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韩谨他当真是韩氏遗孤吗?”
此话一出,底下的大臣们大都回道:“祁相言之有理。”
如今门阀世家出头的王氏王景知不在京中,太子监国,待祁相如师,如日中天,虽也有世家制衡,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早晚要死的人出口得罪,祁相开口说话,自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出口反驳。
韩氏之名如雷贯耳,太子殿下自然也知道,他想的是只要韩谨能证明身份,就派他前往边关,毕竟危难之际,若真得一队精兵强将,多个胜利的保障,且韩谨的身份天然就能鼓舞士气。
韩谨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并不难,只要他拿出那块韩氏的令牌,足以自证,再加上令牌可调动的人马更是确凿无疑。
韩谨孤身前往临安,只是为了让满朝文武验一验令牌的真假,可实际上韩氏令牌的用处只能用于韩氏子弟,暗兵也只听命于韩氏,至于真假,令牌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韩谨能率领韩氏的暗兵,那他的令牌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