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江贤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人,江贤偷看她包袱里的药也正常,自己图省事,懒得说一堆药名,就让如烟把白天炮制的药都带了来,不知江贤发现这包袱里还有毒药,会不会心惊胆颤,这样想着,云初嘴角就弯了弯,偷偷睨向床上。

江贤已换了身月白色的中衣,头发简单地缚在脑后,双唇泛紫,面颊苍白,憔悴中透着股冷峻,想是因为腹痛难忍,额头上密密地渗出一层细汗,正斜倚着床,抬头看着她,两人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云初匆忙移开了视线。

“……加三碗水,武火急煎,剩一碗即可。”

斟酌再三,云初从包袱里捡出几味药,加上先前的两味,用江参找来的戥秤分成三份,挑一份递给他。

“武火急煎?”

在江参印象中,熬药都是先急火煮沸后,再用慢火剪汤,她不是着急回去,才吩咐用急火吧?

“煮药之法,取味者火宜缓,取气者火宜速,我这几味,均是取气,所以要急火……”

不甚明白地点点头,江参转身将药呈到江贤跟前,江贤看了半天,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云初一眼,点点头:“……去煮吧。”

这浪子活的可是够仔细,还真怕被她毒死,只是不知这些药他认识几味,果真都认识,还掠她来做什么?看着江贤小心谨慎的样子,云初一哂。

江参应了声就要出去,一转身瞧见如烟,就迟疑起来,云初的身份特殊,怕这事传出去,他把仆人都打发了,连院里都没留人,屋里就他们四个,江贤虽有武功,但因身中剧毒,此时也和云初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果真他去煮药,留如烟在这,他还真不放心。

这丫头性子太烈,又极恨江贤,难说不会趁机害了他,带云初逃之夭夭,想到这儿, 就把药递到如烟跟前:“从这儿出去,向左,回廊尽头有个小门出去,就有一个小灶房,一直生着火……”

如烟自然也想到了这点,死也不敢将云初单独留下,就一扭头:“我对这儿不熟,你叫别人去……”

“你……”江参眉头一挑,脸色立时青黑:“难道你想让外人知道这事儿?”

“这……”

如烟还真没想过这些,犹豫片刻,又开口商量道,“要不,我和四奶奶一起过去……”

灶房虽脏,总好过这富丽堂皇的狼窝。

“不行”思忖了片刻,江参果断地摇摇头。

他得照顾公子,不能跟着去监视,出了这个门,谁知道这个泼辣的丫头会不会带云初逃走,云初留下总是个人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烟也来了脾气,转身怒瞪着江参,“你到底想怎么着?”

“栾姑娘得给公子把脉,我得照顾公子,就你一个闲人,当然你去了”

江参也不让劲,开口就顶了回去,手下意识的抚在腰间。江贤剧毒缠身,随时都会丧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差错。

一股暗潮在两人间汹涌,紧张之势一触即发。

云初就看向江贤,正碰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这一次,云初没有回避,挺了挺脊梁,淡然地和他对视着。

她宁愿去灶房,也不愿和他同处一室,所以一直由着如烟去争,如今两人各不相让,毕竟自己是弱势的一方,不知这浪子怎么处理?

“你放心,我还指着栾姑娘给我解毒,不会再伤害她……”

话是对如烟说的 可江贤眼睛却盯着云初,声音也比先前有力多了,醇厚而低缓,云初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他这算是个承诺吧?

就转向如烟:“你去吧,火越旺越好,仔细别煎糊了……”

“四奶奶,奴婢……”

“去吧……”

云初摆摆手,她们没有选择的。

“那……四奶奶先坐这儿等会儿……”如烟就拉过把椅子扶云初离床远远地坐下,又不甘地转向江参,“如果我家四奶奶有个闪失,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没听到如烟的咆哮,江参失神地看向江贤。

公子做事一向懒于解释,惜言如金,怎么突然对如烟一个丫头说这么多?

……

“……公子,你没事吧,您还哪儿不舒服?”

擦净嘴角的血迹,江参倒了杯水递给江贤,担忧地问道,忽然想起云初,就转向她:“……栾姑娘过来瞧瞧,我家公子……”

江参的话说了一半,抬头对上云初惨白的脸,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悠闲地坐那儿喝茶的云初,此时也和江贤一样,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本以为让他吐出腹中的淤血,就可以用药了,可看着干呕连连,一直吐血不止的江贤,云初也惊住了。

她太大意了,他这个样子,怎么用药?

如果今夜救不活他,她和如烟都得死

“栾姑娘放心,我家公子的媚毒已被小的用功压下去了……”

见云初如此,江参误以为她担心再被**。

眉头微动,凤眸中蓦然射出两道寒光,江贤冷冷看向云初,见她两颊绯红,并没什么异样,目光落在她颈项间若隐若现的红痕上,江贤心头掠过一丝悔意,目光就柔和下来,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正对上云初偷睨过来的眼神,四目相对,两人都匆匆躲闪开。

又一阵激烈的干呕,认定云初不肯出手,江参神色一黯,一边给他擦着汗,一边轻轻拍着他后背:“要不,奴才给您揉揉……”

“别揉……”

身子一僵,江参猛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云初已经站在他背后,江参面色一喜,忙拽过一把椅子:“栾姑娘快请坐……”

“江公子内腑虚弱,经不得揉……”尤其那断肠之毒,是坚决不能揉的,淡然地坐下,云初抬头看着江贤,“我再为公子把把脉吧?”

“好,好……”没等江贤开口,江参已连连点头,将他的胳膊拽到云初跟前,又回头为他擦着额头不断淌下的汗珠……

正文 第九十六章疗毒(下)

指端刚触到脉搏,感觉手下肌肤一紧,云初的手立即条件反射般地弹回来。

江贤心也一颤,看着云初,嘴唇蠕动,想解释什么,又闭了嘴,只把手往前伸了伸。

深吸了口气,好半晌,云初的手指才又轻轻落下,沉下心号起脉来。暗红的烛光辉映在她清丽的脸庞上,泛起一层祥和的光晕。

望着她专注的神情,江贤有一霎那的恍惚。

“……江公子有什么感觉?”

诊完脉,云初抬起头,虽然自揭短处是不智之举,但她是大夫,必须尊重事实,不闹清病人的情况,就不敢贸然用药。

江贤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到底我家公子被如烟打坏了。”听完江贤的描述,江参有些忿忿。

没理他的话茬,云初神色淡然地吩咐道:“……去找只碗和匙来。”又补充道,“再倒一杯凉开水来”

有些不甘,江参还是溜溜地取来了一只青花碗和一个银匙,又转身倒了杯水递上: “……我家公子的伤严重吗?”

“不碍事……”云初头也没抬。

看着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包白色药粉,倒入青花碗,想了想,又取出一包,用水和了,递给江贤,江参就机警起来,“这又是什么药?”

“这是……”

这是三七粉,诊得江贤内腑出血,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如烟带来的荷包中的三七粉。

三七俗称金不换,是止血的神药,在前世,那个驰名中外的云南白药,就是以它为主要原料。

这些都是她从哑叔的药园找到的,她曾问过哑叔,他竟也不认识,只以为是一种形似人参的草,一开始她以为三七是南方植物,哑叔是北方人,不熟悉,后来有了和徐太医辩方的经验,云初就不那么想了。

三七最早出现在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比槟榔传入中国还晚些,怕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没发现它神奇的药性,有了槟榔的经验,云初就不敢乱说话了,微一停顿,转而说道:“……止呕药。”

“噢……”江参就点点头,转向江贤,“这是止呕药,正对您的症状,公子快用吧……”

云初话语中微不可闻的一顿,江参没听出来,却没有逃过江贤的敏锐。

他直视着云初,眉宇间隐隐透着股慑人的威严。

“……江公子是怕这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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