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到村里，方妍一回家正巧碰到王允泽。
他提着两大篓子菌子来，说：“书呆子，刚从省城回来啊？拿称来给我称称，看看这儿多少。”
“今儿个咋弄了这么多菌子？厉害啊。”意外地看了王允泽一眼。
王允泽说：“早上我和我娘，还拉着我幺舅家那俩表妹一起上山采的呢，能不多么？”
“你表妹们来你家做客？”
王允泽家有两个表妹，不是这个村的，很少过来，所以方妍随口问了一句。
王宇泽也随口答了一句：“是啊。”
两篓子菌子一上称，不多不少，刚好五十斤。方妍之前定过价格，一次送五十斤菌子，多算两分钱，那么这些菌子就是三块五毛钱。
但是方妍给了王允泽八块钱。
“你咋给我这么多？”王允泽没有接钱，疑惑地问她。
方妍说：“虽然昨天你说跟我采的那些菌子不要钱，但我心里过意不去，也算不清你采了多少，总共就给你这么多钱吧。”
“咱俩什么关系，你还和我分这么清。”
“亲兄弟都明算账呢，咱俩要是不分清点，那成什么关系了？”方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妍这话有几分开玩笑的成分，也有几分自嘲的成分。不管是什么成分，都不能细想，一细想那就多了一些微妙的成分了。
然而，王允泽还真细想了，一下子心里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耳根也不自觉红了。
“还不就是好兄妹的关系。”王允泽一把接过钱，掩饰眼底的慌乱，胡乱答了一句。
又说，“下午我娘和两个表妹都没空，你如果要再上山采菌子，记得喊我一起。”
说完，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方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失落下来。
——“还不是好兄妹的关系。”
第四十章 钱不够
这时，母亲王慧兰从屋里出来，大声问道：“今天卖了多少钱？不会连本钱都没找回来吧？”
方妍回过神，回答母亲：“怎么可能？今天赚了二十块钱不到，少了点儿，但没亏。”
“给我看看。”王慧兰不相信的样子。
方妍拿出钱给母亲看，“这是今天收到的钱，刚王允泽来送菌子，付了一些出去。”
“一家人从老到少没一个有出息的，到手的生意竟然给老常家抢了去。”王慧兰一把抢过钱，嫌弃地看了方妍一眼，“这些钱给我吧，我下午要去娘家一趟，拿来当路费。”
方妍好想反驳，方家从老到少没一个有用的，可大家都在努力干活。母亲除了会挑刺之外，又为这个家做了什么？
今天辛辛苦苦收来的钱，她嘴上说是去娘家的路费，但方妍知道肯定又是幺舅赌钱赌输了，她拿钱给幺舅还债。
这么多年了，母亲的心一直向着娘家，可曾给这个家留过半点位置？罢了，只要她不成天找阿爸吵架，安安心心过日子，方妍就心满意足了。
但想到昨天去上山采了一天的菌子，现在等于白干了，又有点心疼。
母亲王慧兰拿了钱，匆匆忙忙就走了。
老三方梅抬了几张凳子出来，吩咐道：“二姐，你来搭把手，工人们中午要来吃饭了，咱把饭菜都摆上。”
“好。”
和老三方梅一起端菜的时候，方妍悄悄问方梅：“今天大家伙儿还是把菌子送去老常家了吗？”
“可不是嘛？老常家一家人去县城里卖菌子了，就留了大媳妇一个人在家收菌子。我听说就这会儿都收了七八百斤了呢，那要到下午，不得又是至少一千五百斤啊，比咱们之前收的都多。”
方梅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了嫉妒。
“他们家收菌子是付的现钱，还是先欠着的？”方妍又问。
“听说也是学咱们家开始的时候一样，先欠着的。等菌子卖出去之后，再把钱付给大家。”
听到这话，方妍忍不住幸灾乐祸。等他们家菌子卖不出去的时候，这么多债看他家怎么还。
“小弟，你小波哥刚离开不久，你快去把他喊回来，让他在咱家吃饭，吃了饭咱一起上山采菌子去。”
方妍心情很好，赶紧让小弟方志去把王允泽喊回来。
不一会儿，大伙都来吃饭了。
阿爸方国栋也回来了，在人前他表现得乐呵呵的，也热情，抽着空又心事重重地拉着方妍问：“今天赚了多少？”
“除去本钱，二十块不到的利润。”
顿了顿，方妍又补充，“但是钱都被妈拿走了，她去外婆家了。”
方国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叹了一口气，说：“今天刚拉了两车材料，花了八十多块钱，过两天还得进两车材料，我怕钱不够了。”
“没事儿，我会尽快想到办法把钱凑够的，阿爸，您放宽心。”
事实上，不管方妍说什么，阿爸方国栋的心都落不下来。钱不够，心里总不踏实。
以往方妍几块钱的学费，四处找人借都困难。现在差的可不是几块，而是几百，这么多钱，要是不够的话上哪儿借去？房子又动工了，总不能做到一半不做了。
吃饭的时候，刘二哥开玩笑说：“你们方家祖坟埋得好诶，前段日子国栋叔还在为方妍妹子的大学学费发愁，才多久的功夫，连新房子都盖上了。还有国邦叔，听说宅基地也申请下来了，准备就拉生产队自己烧的砖盖房子，明天就开始动工了。”
“这也是赶上好政策，不然我家哪能这么快盖上新房子？不过各家有各家的愁，我盖这房子压力也大着呢。”
方国栋是真愁，可大家伙也就听听，觉着连房子都盖上了，有啥好愁的？
吃完饭，方妍又和王允泽一起上山去了。当然，还有小弟方志这个小跟屁虫。
“山上爬来爬去的，虫子又多，把小志喊去干嘛？”王允泽见方志又跟着，似乎有点不乐意似的。
“别看方志小，他跟在身边，也能采个七八斤的蘑菇呢。”方妍替自家小弟说话。
王允泽无奈，只能闷闷不乐地闭嘴了。他其实就想只有他和方妍两人单独上山，但又没有什么正当理由。
去山上辛苦了一下午，两大一小采了六十多斤蘑菇，比昨天少了许多。不过干巴菌却有足足十八斤，这是因为方妍大部分时间都去找干巴菌去了。
王允泽不理解：“你干嘛净挑干巴菌采，这种菌子本来就少，不是耽误时间嘛？”
方妍说：“你懂啥，干巴菌我拿去供销公司，一斤的价钱可顶牛肝菌六斤，供销公司再卖出去估计能卖到一块钱一斤。”
也就是说，十八斤干巴菌，她就已经赚了十一块七毛钱。
“这么贵的菌子，谁会愿意买？”王允泽不能理解，一块钱即便是在城里，也是普通工人一天的工钱了。
方妍说：“少见多怪了吧？现在咱们省好些地方已经开始实行包产到户了，部分人已经开始富起来了，有钱了自然要享受生活，还真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享受口欲，等你有钱了，你说不定也愿意。”
方妍还记得，前世干巴菌炒的最热的时候，价格差不多炒到快两千块钱一斤呢，照样有人愿意买。
王允泽说：“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仿佛你很了解有钱人一样。”
“是吗？”方妍愣了愣，随后干笑道，“我不过就是瞎说。”
回到家，方妍又拿了八块钱出来：“跟昨天一样，我也不知道你今天采了多少菌子，干巴菌我按照五块钱给你，其他的按三块钱给你，总共八块。”
王允泽从来不是个矫情爱推脱的人，以往方妍给她多少钱，他都照单收着。可这一次，他只收了三块钱。
“行了，干巴菌大部分都是你采的，我就不收这钱了，我只要其他菌子的钱就行。”
说完潇洒地挥挥手回了家。
方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想，或许他是想着她家建房子需要钱，所以才故意不收这钱的呢？
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第四十一章 笑话
去山上采菌子的这一下午，陆陆续续来了几家人送菌子，都是昨天来过的那些。
方妍还挺感动的，老常家出这么高的价钱，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愿意往她家这儿送。
今天去山上采的菌子，加上别人家送来的菌子，斤两和昨天差不多，也有两百多斤。不过方妍算了一下，今天干巴菌多，除去成本，赚个二十七八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