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眼里升起一丝担忧,“我是担心你的处境。听蓉蓉说,自从上次废除不准彝族人上班的禁令后,公司里就有一些关于你不好的传言。后来你跟小盛在董事会上说服股东们把资源向你们和BEX倾斜之后,那些关于的你传言就更多了。现在又出了这件事,蓉蓉说你已经成了同事之间的靶子。”
姜以南笑了一下:“外公,这些传言你不用担心,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处理。”
姜松泉点点头,但还是担心:“你毕竟是个女孩子,那些无中生有不干不净的中伤,我担心你听太多终究会影响了心情。所以我也在考虑,要不要趁这个时机,向大家公开你的真实身份。你觉得怎么样?”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姜以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番话戳了一下,顿时整颗心脏都变得软绵绵的。
她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虽然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因为她曾经的长相和成长经历,她被很多人嘲笑,可幸运的是,她还有那么多爱她帮助她的人。
姜以南看向对面始终为她着想的老人,想了想,先对他的关怀表达了感谢,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外公,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为我好,但我也有我的想法。尽管公开身份之后,那些不干不净的谣言会不攻自破,但我相信之后还会有新的谣言出来。这些传谣的人,肯定又会说我仗着董事长外孙女的身份,才取得了现在这些成绩。其他事情我不愿意多解释,但只有BEX,这是我和……”
她想起盛嘉言,顿了一下,才接着说,“BEX是我和盛嘉言费了大半年时间和精力才接洽到的,我不允许我跟他的努力被别人污蔑成是靠裙带关系。”
姜松泉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拧着眉问她:“确定吗?阿南,其实很多时候流言会消磨人的精力和意志。公开身份之后,至少有些流言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传到你耳朵里。”
姜以南低头思索。
外公的话确实有道理,但她更不愿意看到盛嘉言的努力被看低。
姜以南笑了一下,对姜松泉说:“外公,我还是决定用自己的实力堵住那些人的嘴。”
姜松泉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的决定。”他看向姜以南,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跟你妈长得很像。”
姜以南知道他是想念死去的姜欣宜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出生不久,姜欣宜就去世了,所以她对姜欣宜的概念就是一个精准扶贫的富家千金,感情也以惋惜和心疼为主。
姜松泉很快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他告诉姜以南:“现在鼎立停工,其他客户还可以靠过去长期合作的感情,在交货时间上有所宽限。唯独巴西的BEX,目前还在试单阶段,如果第一个试单不能如期出货,我怕……”
姜以南点了点头,这也正是她和盛嘉言所担心的。
“所以外公,我会想办法解决现在闹事停工的问题。”她顿了顿,说道,“您说的没错,现在是法治社会,这件事情的解决不过是时间问题。可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恰恰就是时间。所以,不如我们双管齐下,您走您的法律途径,我也有我的民间手段。”
姜松泉看着她,忽然长叹一声:“要是蓉蓉能像你一样我就彻底放心了。”
顺着他的话,姜以南也跟着想起了她的小姨。她想了想,安慰姜松泉:“外公,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小姨也有小姨的长处。”
姜松泉看着她,目光真挚:“阿南,以后鼎立是要交到你和蓉蓉手上的。现在的鼎立是一根长满倒刺的棍子,但外公向你保证,在交到你们手上之前,外公会把所有倒刺都拔干净。但是阿南,外公也希望你和蓉蓉记住,你们都是姜家的血脉,你们所做的一切要以鼎立为先,这是我们姜家的事业。”
姜以南突然感觉到了压在肩膀上的千钧重担,她郑重地向姜松泉点点头:“外公,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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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姜以南就来到鼎立工业园大门外等阿嘎一家,没想到到了大门外,他们居然比她还早,跟上班打卡一样,早早地躺在了门口的凉席上。
姜以南光是看着他们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她还是告诉自己,事情总要人去解决。
她撑开伞挡着清晨升起的太阳,去旁边超市买了瓶水,见昨天的大妈不在,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们。
“阿依莫,”姜以南叫了一声,蹲下来,把手里的水递过去,“给你几个孩子喝点,别晒坏了。”
阿依莫伸手要接,却被起身冲过来的阿嘎拦住。阿嘎打开姜以南的手,瓶装水滚到地上。
阿嘎指着她鼻子骂:“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
如果是昨天,姜以南还会想着怎么跟他们解释,但今天,她已经改变了策略。
她也不去捡滚到地上的那瓶水,她站起身,俯视着阿嘎说:“你们要的二十万,那两个老乡要抽走多少?”
阿嘎一下子噎住。
姜以南又看向阿依莫,阿依莫瑟缩地搂着孩子,一副无助又无知的模样。
姜以南弯了弯嘴角,继续对阿嘎说:“你告诉我他们要拿多少,如果价位合适,说不定我可以私下把这些钱补给你们。”
阿嘎眼睛亮了一下,姜以南看到他目光中的贪婪和算计。
她想,果然被盛嘉言说中了,阿嘎对她的信任,是建立在利益和地域之上的,而不是对她人品和精神的认同。
太可悲了。
姜以南把心中冒出来的这丝悲凉抛到一边,继续问他们:“不相信我?”
阿嘎站在她的对面,没什么底气地反问她:“我们为什么信你?你是我们老乡吗?”
姜以南哼笑一声,笑容里透着些无奈与尖锐:“我不是你们的老乡,可我那样帮你们找工作,你都不记得了吗?我骗过你们吗,我跟盛嘉言还给你们三个孩子买吃的,还请你们吃饭,你都忘了吗?”
阿嘎抿着唇,一下子说不出话。
姜以南看到了他眼里的动容,她想,也许人还是性本善的。
她又去看向阿依莫,她知道阿依莫虽然说不上话,但却也是他们这一家子里最弱的那一环。
姜以南对阿依莫说:“阿依莫,你的儿子还要继续治疗,你打算每天在这儿呆着错过你儿子的治疗期吗?再不治疗,他会残疾的!”
阿依莫还没说话,阿嘎却冲姜以南挥挥拳头:“我儿子错过治疗期都是因为你们!你们不肯给钱,我们没办法才在这里呆着!”
姜以南质问他:“出事的时候鼎立是不是第一时间把孩子送去了医院,一开始的治疗费用是不是挂在鼎立的账下?从出事到现在你们出过一分钱吗?”
阿嘎攥着拳头,咬牙看着她。
姜以南骂道:“你那两个老乡才不管你们孩子死活,他们就想捞点好处费!你们一家子傻叉!”
“臭|婊|子我打死你!”阿嘎抡起拳头朝她冲过来。
姜以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而,拳风在她面前一扫而过,阿嘎的拳头在离她脸颊不远处停住了。
“不要……”脚下有柔弱的声音传来。
姜以南腿软地倒退一步,看到阿依莫跪在地上抱住了阿嘎的腿,阻止他对自己动手。
姜以南垂眼看去,阿依莫也抬起头看着她,黝黑的脸上那双湿漉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莫名让她想起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自从认识他们以来,姜以南就没怎么听阿依莫开过口。这是她难得地听到阿依莫讲话。
姜以南努力无视心中一闪而过的同情,她见阿嘎没有继续揍她的念头,于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她俯视着最弱的阿依莫,问道:“二十万里有多少是给你们老乡的?”
“十二万。”阿依莫想也不想地说道。
阿嘎泄愤似的,一把拽住阿依莫的头发,扇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不仅把阿依莫打得趴在了地上,也把姜以南打懵了。
阿嘎一脚踹开阿依莫,这才讨好地对姜以南说:“女人不懂事,没有十二万,是六万。”
他翻着眼皮,说出这句话。
从十二万到六万,如果钱顺利到手,多出来的差价就全是他的。
姜以南终于醒过神来,太阳升到了正空,她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凉,凉到她手掌发软,差点拿不住遮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