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所欲也(45)

作者:白小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说着,同时按下中控锁,把车门锁上了。

姜以南回身看他,盛嘉言说:“看那两个人的打扮,应该是地痞流氓之类,这种人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姜以南默默地缩回了开门的手。

她又冲动了。

姜以南想了想,对盛嘉言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说完,重新关注着大门那边几人的动静。

盛嘉言被她这句“谢谢”堵得心里七上八下,他忽然发现,团建回来以后,她对他是一天比一天客气,“谢谢”、“对不起”、“烦劳”之类的敬语像是长在了她嘴边,差点没把他客气死。

他沉了沉气,告诉自己,对,就是要这么客气,划清界限对他们俩都是好事。

那对土浪男女也不知给阿嘎一家说了什么,等土浪男女走后,阿嘎也招呼一大家子走人了,只剩下那几张凉席还摊在原处。

盛嘉言发动了车子,姜以南问他:“可以直接找派出所把那两个人赶出A市吗?”

盛嘉言余光瞥了她一眼,说:“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犯法,派出所有什么理由处理他们?”

姜以南想了想,也是。

A市经济发达,外来谋生的人口多,只要有暂住证,并且没有明确的违法犯罪行为,法律也拿那对男女没有办法。

她又想起阿嘎在那对男女面前,像个被驯服的小狗子似的乖顺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

“那两个人到底怎么给阿嘎他们洗|脑了,阿嘎之前那么信任我,还给我发视频感谢我。可现在,他却连理都不想理我,好像我要害他一样。”

盛嘉言说:“他之前信任你,是因为他觉得你能帮他忙,就好像他现在信任那两个人,是觉得那两个人能帮他忙。”他顿了顿,接着说,“说到底,他们表现出来的信任和友好,完全受利益和地域的影响,而不是对你人品和精神的认同。越是淳朴不开化的人,越容易这样。所以,教育才需要被普及。”

他的话有点扎心,姜以南承认自己被扎疼了。

不过,她还是很乐天地说了一句:“人性本善,跟教育无关。只要我好好跟阿嘎他们解释,他们会明白的。”

“愚蠢的善良就是邪恶。”盛嘉言开口,“同样,善良如果没有长出牙齿,就成了人人可欺的懦弱。前面一句话是针对阿嘎,后面一句话针对你。”

姜以南噎了一下。

她没想到,跟盛嘉言撕破了那层暧昧的窗户纸,一起往普通同事方向努力的第一步,居然是跟他陷入一场关于人性善恶的battle。

而更重要的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场battle中落了下风,因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思路正隐隐被他牵制。

姜以南试图帮自己拨乱反正,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盛总,以前没觉得你对人性参得这么透。”

因为以前我只需要告诉你怎么去做,中间的思量和把控我会替你完成。但现在,我要教会你如何把控和思量,因为我们总有一天要分开,分开之后我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护着你。

盛嘉言在心里默默地说,然后,他告诉姜以南:“你不是让我给你独立成长的空间吗?我帮你分析人性,你学着领悟人性的弱点并加以利用,这就是你的成长空间。”

姜以南想起刚才刚到鼎立工业园门口时,自己跟他说的这句话,顿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她也佩服盛嘉言,佩服他拎得可真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所以,姜以南也告诉自己,她也该拎得清一点,该做一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了。

“盛总,谢谢你,又给我上了一课。”她客气地笑着对他说。

盛嘉言抑制住快被她客气死的心情,默不作声地开车。

半道上,姜以南接到了姜松泉的电话。

姜松泉什么都没说,只说让她方便的话,现在就回大宅一趟。

姜以南猜想是因为阿嘎他们的事,挂断电话后,她对盛嘉言说:“盛总,麻烦就近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吧。”

盛嘉言从她漏音的手机里把姜松泉的话听了个大概,他告诉姜以南:“太晚了,你搭地铁过去还要转车,还是我直接送你过去更方便。”

姜以南于是也不再跟他矫情推托,安静地等着他把她送去姜家大宅。

到了大宅门口,盛嘉言在她下车时开口:“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搭档,任何问题需要商量,还是可以找我。”

姜以南看了他一瞬,差点又因为他这句话心动了。不过幸好,她及时打断了这份心动。

她抓住了盛嘉言的关键词——搭档。

姜以南一笑,大方地回复他:“好的,谢谢盛总。”

她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姜家大门。

进门之后,陈阿姨告诉她董事长在书房,姜以南上楼敲开了书房的门。

姜松泉坐在书桌后面,书房里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得他身影有些佝偻。

姜以南看着他头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白发,无声地叹了口气。

毕竟是六十九岁的人了,鼎立大小事务、董事会股东层的平衡,都由他一个人操持把控,其中的压力和工作强度可想而知。现在又出了阿嘎这么个事,工业园那边全线停工。

鼎立运营以实业为主,工业园停工对鼎立的打击不可小觑。

姜松泉背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姜以南关上门后,内疚地对姜松泉说:“外公,对不起。”

姜松泉从皮椅上直起身子,他的身躯又变得挺拔起来:“傻孩子,快坐,说什么对不起。”

姜以南在他对面坐下,姜松泉说道:“之前允许彝族工人上班,是形势所迫。废除那条制度,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让积压的订单赶紧出去,资金迅速运转起来。你的建议,只不过起了一部分推动的作用。”

他这么一解释,顿时让姜以南心里好受许多。

姜松泉又说:“事实也证明,你找来的彝族工人保质保量地完成了订单,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能因为个别人违法乱纪,就把整个地域的形象抹杀。至于现在出现的问题,也只是个例,不能上升到民族或者地域。”

姜以南顿时感觉眼眶热热的。

这些天来,她不断地在公司里听到类似“什么人不好找非要找彝族工人”“就是小姜找了彝族工人才会这样”的话。

她多少次想跟他们解释,这种事情跟民族跟地域无关,只关乎人心。

她也生过阿嘎他们的气,她想她那么努力地想让别人消除偏见,为什么他们还这么不争气,遇到事情居然也不跟她商量,闹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她垂着头,又听姜松泉说:“弱者在保护自己的时候,除了闹,别无他法。他们不相信法律,更不相信比他们强的人会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在他们眼里,企业、律师、警察都是骗子,都是吸血鬼。”

姜以南想起阿嘎的妈妈骂她“法|西|斯”“不把他们当人”。

她忽然明白了他们的心情,站在他们的角度,她以及她背后的鼎立,就是想尽办法不愿意给赔偿金的骗子。他们想骗他们全家不要再闹事,骗得他们全家一毛钱都拿不到,乖乖带着受伤得不到治疗的二娃回老家。

二娃是个男孩,对他们那样的家庭,男孩意味着什么?

所以阿嘎他们一家子,才会轻易被所谓的老乡蛊惑,在鼎立工业园大门口闹事。

闹的本质是害怕,而那两个土浪老乡,在他们眼里是见过世面的,是他们抵御害怕的浮木。

可怜又可悲。

姜以南对姜松泉说:“外公,我大概明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她发现盛嘉言果然没有说错,善良如果没有长出牙齿,就会变成人人可欺的懦弱;愚蠢的善良就是邪恶。

阿嘎他们是善良的,但是愚蠢。

而她对阿嘎他们的善良,却没有长出牙齿。他们只相信老乡才会帮老乡,所以就算她解释说破天,他们也是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

她决定改变思路,不再想办法跟他们解释,而是顺着他们的想法,用她长出牙齿的善良,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姜松泉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欣慰。

不过,他还是安抚她:“这件事你不用太担心,毕竟是法治社会,处理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我叫你回家,也不是商量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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