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过去,云归依旧是幽冥谷神一般的人物。
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玉子言对此也是有所耳闻的。
听老神医如此一说,玉子言顿时有了盼头。
“前辈,您可知云归前辈的行踪?”
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便不会放弃。
*
谢瑶华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她仍旧躺在密室的卧榻上,玉子言与谢重华守着她,两人对弈消磨时间。
玉子言输了五局,第六局亦无胜算,即将连胜六局的谢重华却怒了。
“你莫要以为故意输给我,我便会对你有所改观,你如此做,便是输我十局,你也只是个居心叵测伪君子。”
“……”
玉子言觉得自己很冤,但面前这人是瑶华的兄长,他除了默默忍受别无他法。
方才是谢重华问他可会下棋,他点头后,谢重华便命人松了棋盘来,他之所以一直输,除了棋艺不精外,还有另外的缘由。
他一直在想先前老神医说的话,如何才能找到云归救谢瑶华。
一心二用的下场苦不堪言。
谢重华本瞧他不顺眼,若他此时是解释也是无用的,谢重华甚至会觉得他的态度敷衍,怕是适得其反。
今日一见,玉子言才知,谢瑶华与谢重华的性子截然不同。
相较之下,谢瑶华对他算是极致温柔了啊……
眼下谢重华对他挑鼻子挑眼,横竖瞧他不顺眼,想来也不会想听他的解释。
半晌未听到玉子言开口,谢重华越发不悦,逮着机会自然是要数落一顿方能舒心一些。
但并未等谢重华发作,玉子言发觉谢瑶华醒了,当即扔了棋子,奔至榻前。
“瑶华,你醒了。”
此刻的玉子言满心欢喜,全然忽略了谢重华。
玉子言扑到榻前,自然而然地握住谢瑶华的手,随后而来的谢重华见到这一幕,顿时黑了脸,二话不说往榻上一坐,强势地将玉子言挤开了。
谢重华伸手拨弄谢瑶华额前的碎发,眼中满是疼惜,“瑶儿,可好些了。”
对上兄长担忧的目光,恢复些许元气的谢瑶华扬起嘴角,作势要起身。
谢重华忙探手去扶,被他挤开的玉子言却比他更快,以半抱的姿势将谢瑶华扶起顺势靠在了他怀里。
慢了一步的谢重华看妹妹被丑八怪抢了去,愣了一下,发现妹妹似乎有些依赖这个丑八怪,他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了。
从小到大,妹妹还未这般依赖过他,此时他竟被一个一无是处的丑八怪给比下去了?
“瑶儿,男女授受不亲,到为兄这里来。”谢重华冷着脸朝谢瑶华伸出手。
玉子言下意识搂紧了怀中人,生怕她被抢走似的。
夹在两人中间的谢瑶华无辜眨了眨眼,看看兄长又瞧瞧玉子言,心下有了对策。
“我渴了。”
她的声音虚弱且沙哑,谢重华自是心疼妹妹的,听她说渴了,赶忙去倒水给她。
玉子言低头看怀中人,趁谢重华背对他们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瑶华,若不是你醒的及时,我命休矣,重华他好凶啊……”
某人偷偷告状。
第19章 夺妻
谢重华只隐约听到玉子言嘀嘀咕咕,但听不清他究竟与谢瑶华说了些什么。
喂谢瑶华喝了水后,谢重华要将她揽过来,奈何玉子言没有眼力见竟紧抱着不松手。
谢重华脸色黑沉得可怕,但碍于不好当着谢瑶华的面发作,身为女子,名节尤为重要,作为兄长,他若此时发作,岂不是等同于骂妹妹不自重令她难堪么。
他不舍得,也不敢……
“瑶儿,为兄瞧你身边这护卫着实有趣,不如将他给我,我……”
谢瑶华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未听他说完,便扯出一抹笑,打断了他的话。
“哥,你莫要白折腾了,我意已决,既然已将月白留在身边便不会改变决定,你该是明白我的。”
“你……”谢重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叹气,什么也没说了。
自己的妹妹什么性子谢重华很是清楚,她下决心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对于这一点,身为兄长,谢瑶华深感挫败。
他还需努力便强,只有他强大了才能庇护妹妹。
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报仇,他懂,可他不赞同妹妹用这样的方式。
曾经的她肆意随性,可谓是无忧无虑,可如今却为了报仇而殚精竭虑,不择手段……
包括对她自己。
罢了,妹妹终归是不会听他的劝,也不信他有朝一日能凭自身之力保护好她,为父母亲报仇雪恨。
他在妹妹眼中大抵是无能的。
谢重华落寞转身离开,密室里两人各有所思。
“瑶华……”玉子言低唤出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他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
此时她明明在他怀里,可他依旧抓不住她,这种感觉糟透了。
失而复得是惊喜,但又怕眼前一切皆是镜花水月,故而惶恐不安,茫然无措,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复杂的情绪。
谢瑶华并未抬眼看他,支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忽然又变回冷漠的样子。
“子言,重华长在军营,一身坦荡正气,而我则与他不同,我不像他光明磊落,心怀天下,我极度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会利用任何人,即便是我自己,你可明白?”
玉子言垂眸,沉默半晌才开口,“我生来不祥,孑然一身,唯有你……若是能被你利用,想来我并不是一无是处……”
末了,他又道,“我心甘情愿。”
多年后异乡重逢,相遇、相交看似是巧合,可天底下哪有这许多如此凑巧的巧合呢。
他命途多舛,所有的幸运皆是关于她,每当他活不下去了,她便会出现拉他一把,每回将他从阎王手里拽回来。
即便她救他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是要利用他达到她的目的,他也认了。
她此刻坦诚对他仅是利用,他无疑是心痛难受的,可也觉得庆幸,若非他身上尚有一些能被她利用的缘由,那么他恐怕再也遇不上她了。
她此时的坦诚令他心安了不少。
这种事情,想来她从未与旁人说起过,却与他说了,可见他在她心里占了特殊位置的。
“你想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全数奉上,若是他没有的,只要她需要,他便是去争去抢也要替她达成。
盲目也好,蠢笨也罢,他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
原以为他会在冷宫里孤独死去,直到遇见她,命运似乎对他仁慈起来了。
谢瑶华一时失语,他或许真是一个傻子……
凝视彼此,恍惚间竟生出一种相顾无言的旖旎之感。
眼前之人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那张她亲自挑选的面具仿佛是一个笑脸,她不禁愣神了。
两张脸仅咫尺之距,玉子言未能如愿一亲芳泽。
在最后那一瞬,谢瑶华被他的呼吸声惊醒,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她先别开脸,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咳……我渴了。”
玉子言愣了愣,随即意识到方才差点儿做了什么,猛地站起身阔步行了两步又停下,红晕自脖往上满眼,爬上唯一算得上白皙的耳朵。
心跳如鼓,咚咚咚。
玉子言不自觉抬手抚上心口,不敢回头,支支吾吾开口,“我、我方才……”
忆起方才差一点便亲在一起的一幕,谢瑶华很不自在,只道,“我渴了。”
“你且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水。”虽有些失望,但玉子言未表露出来,依旧对她关怀备至。
在他起身去倒水时,谢瑶华望着他的后背出神。
这一刻她犹豫了,也许真不该将他卷进来。
玉子言递来的水她只抿了一口,而后便摇头,玉子言随手将杯子放到一旁的矮凳上,扶她躺下后依然杵在原地不动,许久凝视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瑶华被他盯得有些烦了。
见她皱眉,玉子言急忙道,“老神医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救你,而那人此时也在西越,我明日便去求……”
不待他说完,谢瑶华怒斥一声,“不许去!”
玉子言怔住,不知她为何动怒。
又是一阵沉默后,谢瑶华闭上眼,道,“即便是求了他也不会救我的,除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