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庆太后摇头道:“我何尝不这么想呢,只是皇上都快而立之年了,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岂不有着急的道理?大行皇帝虽子嗣不旺,可她像弘历这般大的时候,孩子也没这么少,我愁也是有缘由的。”
傅莹不愿意听旁人谈论弘历子嗣的问题,所以就在一旁不说话。
敏懿接着说道:“前几年孝敬皇后去世,汗阿浑守孝不能生子,过了三年偏又赶上国丧,自然又不能生了。”
敏懿说完之后,崇庆太后点头道:“你说得也在理,只盼着出了孝期之后,我能多抱几个孙子孙女吧。”
说完之后,崇庆太后又把目光投向一旁默默无语的傅莹,笑着对她说道:“这样也好,趁着孝期你多调理身体,等出了孝期,争取再给永琏添个胞弟。”
傅莹知道崇庆太后还是偏爱自己的,所以最盼望的还是自己和弘历的孩子。可作为一个古代的婆婆,盼望嫡孙诞生不假,盼望儿子多子也不假。
她不知道该对崇庆太后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声,表示自己把太后的话放在心里了。
离了太后住的永寿宫,傅莹去了养心殿,弘历依旧是过时间便不再批奏折。
得知她是从永寿宫过来的,弘历忍不住说道:“敏懿肯定在额娘那里,额娘最喜热闹了。”
傅莹在他的一旁坐下,笑着回道:“真是知母莫若子,皇上猜得没错,敏懿公主是在太后那里呢。”
她说完这些话,又看了看弘历的神色,见他一如往常,已丝毫看不出黄嫔去世对他的影响。毕竟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嫔妃,指望弘历为她哭得死去活来,那是不可能的。
弘历又问道:“那额娘同敏懿说了什么?我倒是很好奇呢。”
傅莹想了想回道:“太后说起皇上在孝期内不打算生子,太后想着等皇上出了孝期,多生几个呢。”
傅莹这么一提醒,弘历点头道:“额娘是这么提点过我,反正当下正是孝期,此事三年之后再说也不迟。”而后他又叹道:“其实子孙满堂是福分不假,但子女甚多有时也多烦忧。”
弘历本来想拿自己祖父康熙晚年遭遇到的众子夺嫡之事举例,可一想祖父在自己心中是最为推崇之人,若说半点祖父的不是,那他自己也觉得过不去。
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继续道:“对帝王而言,只需继位者足够优秀,也就无愧祖宗社稷了。”说完还想着自己定要将永琏好好培养,以后他成为一代优秀的君王。
傅莹自然不知他的打算,但听闻他谈论起继位者,想起继承他位置的嘉庆,着实算不上有多优秀。她不明白为何弘历子嗣众多,却偏偏选了一个平庸的接班者。
她不免要为自己的儿子感到不平起来。和所有母亲一样,在她眼中,自己的儿子永琏是非常优秀出众的,可她一想,弘历活了八十九岁,估计自己儿子没活过他,所以才没有让永琏继位。
好像是自己上学期间千辛万苦终于解出了一道难题,这一瞬间的灵感,竟然解决了她多年的困惑,原来是弘历活得太长,所以才没让永琏继位,毕竟弘历是在自己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生下的永琏,永琏要是真继位的话,估计也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
这么一想,傅莹倒是少了不少纠结,可他最终福寿绵长、子孙满堂也是不争的事实,看他现在这样,对生子之事并不在意,那为何历史会是那样的结果?
傅莹再次陷入未来的彷徨之中。但她未将自己的这种彷徨之态显露分毫,她向来是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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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雍正的百日祭自然也是十分隆重, 弘历的表现依旧孝顺, 让人挑不出错来。
但傅莹发现, 他对自己父亲的哀悼好像仅仅停留在形式上, 从其本人来说,私下并未见有太多的悲悼之情的流露。
别的不说,就拿写诗这件事情来说。他本是一极爱写诗之人, 凡遇事, 没有不写诗以抒发心意的。但父亲去世,只是写了些官样文章,私下却并未写诗,以寄托对先父的哀思之情。
傅莹知道他对生父的是感情不深, 他写诗的水平也算不上一流, 但也不至于吝啬几首抒发父亲去世哀痛的诗, 毕竟是个下雨下雪都会凑出一两首作数的“诗人”。
看来雍正以一个未来优秀帝王的标准,严苛要求弘历,最终导致他对自己生父的疏离之感。这种感情,傅莹是感同身受的。
她在现代, 从小父母要求就特别严厉。学习成绩就不提了,那自然是父母关注的重中之重,可小到言行举止、交友处事,都要处处限制管辖, 傅莹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种爱实在是太难受了,幸好工作之后逃出了家庭,让她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雍正也是这样的, 虽说对他对自己这个儿媳还不错,但是对弘历却没那么宽和,也是小到言行、大到政论,稍有不合他心意的,都要对儿子训斥一番。
弘历向来是对自己亲和之人极有好感,喜欢别人对他无微不至,体贴入微的关怀。雍正这么对儿子,自然让儿子无法对他产生亲近。
她猜测弘历虽也为父崩逝难过,但估计想到父亲在世时对自己种种严苛教育,就心生畏惧。大约提笔欲为雍正写诗时,脑中总是会浮现出父亲的严厉面容,便没有半点心思了。
当然,即便是体会到弘历与其父种种微妙关系,傅莹也不会蠢到去过问此事。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又何必去他那里确认,来显示自己的聪明呢?
雍正的百日祭过去之后不久便是新春,这年因皇帝驾崩的大事,肯定是见不到半分喜庆。新年的宴会取消之后,弘历便同妻子还有子女们一起陪母亲守岁,其余的嫔妃只是让她们在各自宫殿中过除夕,等第二日过来给太后、帝后祝贺便可。
永琏和掌珠经历乌拉那拉皇后的国丧还在襁褓中,对国丧之事没有印象。他们见往年过节皆是十分喜庆,今年却只是在宫里简单地陪祖母还有父母过,两人忍不住对母亲提起此事。
傅莹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唤到身边,告诉他们道:“你们祖父驾崩,这宫里不许有宴饮娱乐之事。”
永琏听母亲提起祖父,想到祖父以往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忍不住说道:“额娘,汗玛法真的回不来了吗?我前日写的字,谙达对我好是一通夸赞。我听人说,将东西烧了,那死去的人就能收到,我把那字烧了,玛法一定会收到的吧?”
雍正去世这么些日子,大家该悲伤的都悲伤过了,如今永琏这么说,众人一下都安静下来,最后还是崇庆太后把永琏叫到自己身边,拉着他说道:“你汗玛法肯定会看到的。”
听祖母这么说,永琏信以为真,高兴道:“汗阿玛一定会夸我的。”
傅莹和弘历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叹了一声。傅莹想着儿子对生死之事不理解,大约真的认为所谓死亡不过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了。
想到这些,傅莹突然想起自己的遭遇,可能自己是在现代世界死了,所以才会来这里。这么说来,死亡是去另一个世界不是没有道理了,可现代的自己死了,那岂不是再无回去的可能?
回不到现代,那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毕竟现代还有自己牵挂的亲人。
看到母亲呆呆的样子,掌珠问道:“额娘,你看什么呢?”
被女儿这么一问,傅莹回过神来,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儿,又想自己现在身为皇后,地位尊贵,在这里有儿有女,还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比起现代也有诸多优势。
反正回不去,那么就在这里好好生活。傅莹想到这些,摸了摸女儿很软的头发,回道:“额娘是在想事情呢,走了神。”
“走神?”掌珠念叨着这两个字,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祖母,盼着这两位长辈给自己解释一下这个自己听不懂的词。
永琏此时还在祖母的身边,崇庆太后便把孙女也叫到自己身边,道:“走神就是想事情呢,和神佛没关系。”
听母亲这么说,弘历又看向了她,仿佛是在问她:“你到底想什么呢?”
傅莹低下头,又把目光投向别处。看见永璜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不敢说话也不敢四处乱跑,就是一个在现代课堂里的听话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