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郁笙笑道:“薛师妹说了这么多,不过还是想要为了那五个人放弃一个人的生命罢了。”
万秋道:“为了五个人放弃一个人有何不妥?”
孟潭目光沉沉,语气不变道:“难道五个人就一定比一个人珍贵吗?每个人都生命都是无价的,没有人有剥夺另一个人生命的权利,不管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
薛姮道:“孟师兄说的对,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无价的,我们之中的确没有人可以为了挽救那五个人的生命牺牲者一个人。
同样,我们之中也没有人有权力为了这一个婴儿的生命牺牲另外五个婴儿。
既然每个人的生命价值都是至高无上的,那五个婴儿的生命价值即使并不高于这一个婴儿,但至少也绝不会比这一个婴儿低。
既然我们之中没有人有办法去比较每个人生命价值的大小,那么我就不需要考虑生命价值的问题,生命价值互相抵消。
那么对于我来说五大于一,这就是我的选择。”
孟潭闻言,沉思良久不语。
薛姮粲然一笑道:“所以男院的师兄们,数算课竟然这么差吗?”
辩论之人皆凝神深思,有心想辩驳却又深感无力,辩词苍白。
看台上众人也俱是面色几变,相顾皆惊,一片哗然,久久失神不敢置信。
今年的论辩竟然是一个小姑娘赢了?
许蓓芙摇了摇薛妧肩膀,惊喜道:“没想到月娥妹妹这么能言善辩,好厉害的嘴皮子。”
薛妧与有荣焉的浅笑道:“三妹妹一直很机敏。”
董颖摇了摇紫绒彩娟团扇,笑道:“我原先说什么来着?可不是望京城的灵气都到你们家去了?”
片刻,主考官江承义带头鼓掌。
“啪!啪!啪”
“都说英雄出少年,薛姮的辩义之论,思维活络,条理清晰,转换敏捷。”
太傅都这么说了,场上众人哪还有不叹服的?
皆拱手道:“学生佩服。”
看台上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掌声平息后,江承义又道:“老夫这里还有一题,不知能否继续一辩?”
薛姮颔首行礼道:“学生愿意一试。”
江承义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是刚刚那道题,只不过孩子的身份换一下。五名稚儿是平民的孩子,岔道上的那一名稚儿是勋贵之子,不知诸位又会如何选择?”
江承义原就是想为难一下这学生,私心以为薛姮不说沉思良久,但也至少面露难色,决策不定。
没想到那小姑娘想到没想,竟直接开口道:“学生的选择不变,依旧改道。孟师兄说生命是无价的,没有人有资格把其两者相比,一决高低,我认为用在这里正合适。”
孟潭亦拱手道:“学生亦是。”
陆蕴忽而扔了手中那个玉扳指,开怀大笑道:“有意思,薛家人真是有意思。”
陆熹手指轻抚着手中折扇扇面上的美人,懒洋洋道:“这薛家小娘子,真是多才多艺,让人惊艳啊。”
陆佩惊讶道:“这小姑娘环环相扣,这场辩论实是惊艳。不过,可惜是个女子。”
是啊,任她辩论出众又如何?文采斐然又如何?思维敏捷又如何?到底是个女子,不能入仕。
男眷席上的大人们也俱是惋惜,今日论辩出了个好苗子不错,却偏偏是个女儿家。
曹大人叹道:“这武国公倒是有个好女儿。”
裴环叔道:“长女文雅,嫡子武莽,这三女儿却是个才思敏捷的。”
齐豫摇了摇头道:“再有才华也是个女子,武国公还是没了。”
另一边楼阁上,陆晏也是看着薛姮的身影陷入沉思。
陆昊伸长了脖子看向场内,道:“哥哥,那薛家三小姐嘴巴很厉害啊。”
是,那小姑娘的确厉害,出乎他的意料。
他从前只知薛姮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丫头,善琴亦会唱些小曲儿,性格跳脱,不拘一格,和其他世家女子有些不同。
但总归是个娇俏的姑娘,原想着今日她上台辩义耍个机灵,斗斗嘴讨巧,便算了不得了。却是没想到她于辩义竟如此出彩,那一番辩言,莫说女子了,就是等闲少年也是无法相匹的。
她思维鲜活,不畏人言,不惧权贵。
权贵和平民在她心里,没有高低之分。
陆晏端起桌面上的墨文百榴茶盏,呷了一口清茶,缓声道:“的确很妙。”
与此同时,他深刻的意识到,那个台上的少女吸引他的不光是娇丽的容颜,灵动的琴艺亦或是绝艳的舞姿。而是她此刻散发着淡淡光辉的温柔灵魂,她的一颗温软鲜活而不麻木的七窍玲珑心。
作者有话要说:
1.题型来源电车难题,正反方论点依据来自百度百科和各种辩论答案。
第29章 善姻
桃李论艺一辩后,薛姮一时风光无两,名声大噪。望京大街小巷无人不知薛府嫡三女薛姮之名,都道薛三小姐琴艺出众有灵韵、剑舞潇潇若轻风。
辩义更是好多少年学子都自叹不如,言之文采斐然、逻辑环环相扣、才思敏捷且说话句句陷阱。其心更是破俗立新,毫无门户之见。
都道:才貌无双,女中诸葛,真真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那嫡长女薛妧已经定了亲,这三小姐现年十四,再过一年不也就十五,可以张罗着议亲了?一时好多世家都揣着各样心思,开始给武国公府下贴。
桃源书院里,女学生们也多多少少喜欢绕着薛姮打转。虽是女子但也难免少年心性,到底喜欢争强好胜,互相讨教一二。
晚香亭,几个少女坐在一处闲聊。
“姮妹妹,你那日的辩义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呢。”
说话的这人便是岳宝珊,一手墨画也在书院出了名的,只是到底不及薛姮那般风靡望京。
薛姮笑道:“宝珊姐姐,你的墨画也是画的极好的,夫子都点名夸奖呢。”
“哪就那么好,到底是不及你。”
薛姮甜甜道:“要是姐姐让我画画,那我肯定也是赶不上宝珊姐姐的。”
林倩柔瞥了一眼,冷哼一声绕过亭子而走。
六月一过到了七月中,便又要迎来书院校考,这可是每年验收各院学生成绩的时候,马虎不得。
考完试正是休学假,因着八月也要到了薛妧嫁娶之日,薛老夫人因此按例带了国公府女眷去善姻寺进香。卫朝习俗,女子嫁娶前月要去寺庙进香求神,保佑日后夫妻相亲,子孙绵延,妯娌和顺。
[1]姻,婿家也,女之所因,故曰姻。善姻寺是卫朝出名的求姻缘,保婚亲的寺庙,香火十分旺盛。庙里也俱是些尼姑,除了偶尔陪同上香的,很少有外男,是以很受欢迎。
此次进香,为了保护国公府姑娘们的安全,带了二、三十个护卫同行。
按理本该三个姑娘一人一架马车,但薛姮想着要和姐姐说话,便舍了自己那辆,跑去和薛妧挤在一辆马车里。
薛姮趴在锦塌上,一手捻了一块方几上的莲蓉蛋黄糕,一边吃,一边晃着腿看着端坐在锦塌上的薛妧。
姐姐今日穿了一身双襟云雾茶湘绣齐腰襦裙,裙裾上绣着木芙蓉,那纤纤楚腰仅用一根雾白织银云锦腰带束住,更显得不堪一握,一头乌黑的秀发绾成流月髻,头上带的是琉璃玉芙蓉头面。
薛妧手上拿一卷女则,看得正入迷。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薛妧抬头,看着吃的嘴角都是糕点糖渍的薛姮,莞尔一笑,掏出素浣花锦绣帕细细的替薛姮擦了擦嘴角。
点了点薛姮的眉心道:“看你吃成个小花猫。”
薛姮笑眯眯道:“姐姐真好,也不知道姐夫修了几辈子的福才娶到你。”
薛妧闻言粉面羞红,撇过脸道:“嘴上没个正经......”
薛姮扯了扯薛妧袖子道:“姐姐,祖母有没有告诉你嫁娶之日定在什么时候?”
薛妧颔首低眉,小声道:“祖母说...八月十三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薛姮睁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惊道:“那岂不是只有一个月了?”
薛妧道:“是啊...所以今日......才会去善姻寺。”
薛姮摇了摇薛妧的袖子,道:“善姻寺有什么说法吗?好远啊,在京郊外头呢,城里的宝华寺不可以吗?”
薛妧想了想道:“善姻寺是卫朝约定俗成的传统,女子定了亲便要上山求神,以求掌管姻缘的神明保佑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