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夏嬷嬷知道她屋内有人,肯定会喊人过来,那么就算她想帮他,也没办法了。
“姑娘小心。”
夏嬷嬷又说了一句话,姜凝等了一会,没听到她起来叫人的声音,一切又归于平静。
她只是在说梦话而已。
姜凝舒了口气:“我想起你可以为我做什么了。”
文景不说话,等着她下文,姜凝却转了话题:“他们那么多人……你说他们是想杀你,那么你是如何逃脱的呢?”
文景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姑娘放心,我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不会伤害姑娘的。”
姜凝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只好把话说清楚:“我是问你身手如何。”如果他们只是想抓他,他能逃脱姜凝可以理解,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是想杀他,他想逃脱的话必定会更难。
“说实话我也并不清楚,”文景并没有给姜凝想要的回答:“我能逃脱,更多的是靠运气与洞察先机吧。”
因为知晓他们真正的意图,所以在他们想动手之前逃开,因为某些莫名的直觉,选了姜凝的屋子避开了抓捕,因为察觉姜凝身份不简单,所以固执地想劝说姜凝带上他。
他说自己是靠运气和直觉,姜凝却是不全信的,就算有了运气与直觉,大多数人也是抓不住机会的——比如她自己,上辈子的她运气一开始也算不得太差,可是生生把自己的好运都给作没了,等到醒悟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姜凝沉默,想着外间的夏嬷嬷,还有这一路上跟着她的人,他们都是姜家的奴仆,虽然而今她不知道姜遥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姜凝可以察觉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似乎变得极其之尴尬,回到京城后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料,可是她身边的都是姜家的人,如果姜遥不要她了,那么她在姜家必然是无地自容,姜家的仆从,她只怕是不能再用了。
而她活了这么些年,所有的一切都仰赖姜遥仰赖姜家,失去了姜遥失去了姜家她便一无所有了。
她没有任何可为她所用之人。
如果姜家听了姜遥的话,将她扔回贺家的话,只能是羊入虎口。
她会被贺家啃得渣子都不剩的。
“你说你想报答我,”姜凝终于重提正事:“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让你为我做的。”
文景等着她继续说,姜凝迟疑了一会,虽然觉得自己无理,可还是开口:“我护你到京城,你去见过你的亲人之后,你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你待在我身边,护我三年。”
文景没有接话,姜凝不肯给自己胆怯的机会:“你我都不希望最坏的事情发生,所以,令堂会没事的。”否则的话,以他的孝心,只怕要守孝三年,而三年之内能发生太多的事,姜凝等不起。
她是真的亟需一个可用的人。
“承姑娘吉言,”文景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可是姑娘,我真的不是他们口中的逃奴。”
“我知道也相信你,”她甚至知道他身份定然也不简单,毕竟一个逃奴是不值得如此大张旗鼓地追杀的,她其实知道,把这么一个人留在身边其实也是一件冒险的事,可她必须赌一把,否则她就会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地:“所以我没打算让你签身契。”
既然猜到对方身份不简单,那么她便不能太过分了,别生生把恩情折磨成恨意——一个元度、未来的储君记恨她已经让她有得受了,还是不要树敌太多的好。
如果不是无人可用,其实她也不想逼迫文景的。
“如果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姜凝等不来他答应,心下也明白是自己强求了,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的:“我会想办法带上你的。”她还是想成全他的念想,就当作是行善吧,至少这样的话,日后他想起她来,不会是记得她曾见死不救。
她已经变了,曾几何时,她何尝需要顾虑太多,想到便去做了,从不考虑后果,而今却变得小心翼翼汲汲营营,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却又明白她必须改变。
“既如此,那我也答应你,”文景下定了决心:“等我见过她之后,我会回到你身边,护你周全。”
他顿了顿:“反正我如今也无处可去。”
姜凝沉默,如此,他们也算天涯沦落人了。
“既然我们达成了一致——”姜凝低头:“你是不是该松开手了。”
文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抓住姜凝的手,赶紧松开。
姜凝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你该走了。”
“外边的人还是没有退,我等五更万籁俱寂的时候再走,”文景不动:“何况我们还有许多细节需要盘划盘划。”
让他待在自己房中明日直接带走肯定不行,在路上闹出什么阵仗也太显眼,姜凝叹气,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文景,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这事情除了他俩知道外,还必须让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两人将事情敲定,姜凝已经十分困倦了,只是房内有人,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安然去睡。
文景劝她:“姑娘你放心安歇吧,时辰到了我自然会走的。”
姜凝摇头,继续强撑着:“我等你走后,还要把门窗关好呢。”可不能再让人进来了,谁知道下一个“误入”的,还会不会是个“好人”呢。
她如今必须得十分小心——元度临走之前那番话,现在想想完全就是在威胁她,看样子,他等不及日后功成名就,现在就想对她下手了。
姜凝完全理解,毕竟她知道自己什么德性,这也是她想要身边有个文景这样的人的原因,她必须得保护好自己,不是为了跟元度成亲,她必须……活着找到姜遥。
第11章 011 信物
姜凝不肯去歇息,自然是信不过文景,文景其实也知道,只是这时候却也走不了,两人僵持着无话可说,别提有多尴尬了,文景想打破这气氛,无话找话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姑娘十分爱惜的?”
姜凝摇头,她对于身外之物似乎并无太大的执念,唯一看重过的,好像也只有小时候姜遥为她求的一个玉坠而已。
那玉坠的品相并不是最好,可是据说能保她平安,上辈子贺沁看上了它,缠着姜凝想要,姜凝那时候初回贺家,对贺征、自己生父的一切都好奇,想听贺沁多说一些贺征的事,虽然不舍,但还是送了贺沁。
贺沁却并不爱惜,到手之后便随手赏了人,姜凝想要回,但始终没能如愿。
贺沁说送出的东西便是属于别人的了,别人怎么处置,都跟姜凝没关系了。
她张着眼睛看着姜凝,眼中带雾,仿佛姜凝若是将东西要回去,便是故意针对她,便是想让她出丑。
贺沁长相很有欺骗性,到处姜凝便是被那张温婉无害纯洁无辜的脸骗得团团转。
即使察觉到不对,偏偏贺沁是自己的“妹妹”,姜凝又顾忌着贺征,便只得作罢。
姜凝当初没能意识到,贺沁其实并不是想要那玉坠,贺沁只是单纯地膈应她而已,谁叫她一回去,便分去了贺征的“宠爱”,只是那时候姜凝到底还有些用处,贺沁不敢做得太过怕她察觉,便也只能在种种小事上给姜凝添堵。
姜凝其实不信一个玉坠真能保护一个人,可奇怪的是,她失去那玉坠之后,厄运似乎便真的一点点降临了,当然,姜凝也知道,这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无论她给没给贺沁,结果其实都一样的,她上辈子过成那样,跟玉坠没关系,是她自作自受。
姜凝将玉坠掏出,细细摩挲着——好在这一次,她不会再将它给贺沁的,不是怕招致厄运,只是不想把有关于姜遥的东西,让贺沁那般辱没——
她努力想要维系着所有跟姜遥有关系的东西,手中却突然一空,挂在脖子上的玉坠被人取下,姜凝心急想要伸手夺回,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
她起身想要将玉坠抢回来,然而文景身量比她高,他把手举起姜凝便无论如何都拿不到玉坠,且因为争抢的动作而导致两人身子贴近,她的手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身子,他身上的体温让姜凝回过神来,明白自己举止十分不妥,连忙退后不再试图抢回玉坠,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又一次没保住姜遥给她的东西。
“虽然姑娘说会帮我,但我始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姑娘居然真的愿意这样做,”文景自觉理亏,不过还是攥紧了手中的玉坠不愿意归还:“既然这东西是姑娘心爱之物,而今我拿着它,那么姑娘定会有所顾忌,想来姑娘定然不会食言的,我保证,事成之后会还给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