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三十分钟以前把勇利和维克托吓得魂飞魄散的中年男人像一块胶皮糖一样瘫软在冰箱和橱柜的夹角里,四个戴着头巾、蓄着大胡子的年轻人把他堵在那儿,个个都拿着棒球棍。“米拉很快就回来了、我发誓她会还清的——我……啊!”他惨叫起来,其中一个人的球棒打在了他的右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们一直很讲道理,道格,”四人中领头的那个说道,他块头最大、长得也最凶恶,“我们允许你们一拖再拖,但你们就是不懂感恩,是不是?”他说着,他的三个同伙开始在厨房里大肆破坏,他们砸烂一切能看见的东西,面粉、调料和食用油洒了一地。他抓着男人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要我说多少次,嗯?你的太太借了钱,你的女儿拿着我们的钱学跳舞,像个公主一样傲慢,你们一家把我们当成了有钱没处花的阔佬儿了?”
“我们还钱了!”男人尖叫道,“我们还了!”
“你们还了本金,老爷子,”领头的说道,“你可能不了解这世道,现在的钱可不如你太太借钱那时候值钱了——”
他用棒球棒的底部在米拉的父亲的鼻子上狠狠地捣了一下,男人的鼻子被打断了,淌下蜿蜒的鼻血来。几个混混哈哈大笑。
“停下!”勇利喊道,他热血上头,顺手抓起离得最近的面包机,朝其中一个的头上扔了过去——它砸中了他的后背,那个人发出一声吃痛的大叫,四个人一起转过头来,当他们看清勇利的长相之后,更加粗野的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这哪儿来的小孩?”其中一个身材矮胖嘲弄地说道,他个子跟勇利差不多高,却比他宽了两倍,就像一堵矮墙,他把球棒在手里掂着,冲勇利呲了呲牙。“让我猜猜,你看上了某个芭比切娃姐妹,想逞英雄是不是?”他扑了过来,勇利朝一旁灵巧的一闪,躲过了他的第一次进攻,然后随手抄起一个酒瓶朝他头上砸去——酒瓶碎了,而矮胖男人纹丝不动。
“哦亲爱的,”他的同伴嘲弄地说,“想动‘大块头’麦迪,你还得再长点儿毛才行。”他话音刚落,矮胖男人已经再次扑了上来,他抓住了勇利的头发。勇利发出了一声不屈的大叫,他下意识地踢动着腿,但够不到人。
“如果我是你,就不这么做。‘大块头麦迪’。”一个声音轻柔地说道,抓着勇利头发的力道忽然松开了,与此同时,一个古怪的声音伴着几个混混的大叫响了起来,勇利抬起头,震惊的看着麦迪用手摸了摸后腰——他的手上全是鲜血。他和勇利古怪地对视了一眼,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他的头,将他狠狠往墙上一推。麦迪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头和墙壁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晕过去了。勇利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维克托,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切吐司的餐刀。他——他捅了大块头麦迪?勇利脑海里一片空白,维克托歪头对他笑了笑。
“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没……”勇利说道,竭力避免自己声音发抖,维克托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他注意到。不只是他的表情,勇利忍不住注意到,他的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身上也换了一件像是属于米拉父亲的脏兮兮的格子衬衫——这在平时让这件衣服靠近他一尺以内都是不可能的——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露出一种癫狂的神态来。
“谁是下一个?”他问道,手里拎着那把血迹斑斑的餐刀,他阴测测的目光扫过站着的三个混混身上,三个人都被他露出的可怕架势吓住了。其中一个鼓起勇气问道:“你他妈是谁?”
“我他妈是谁?”维克托重复道,不仅声调古怪,勇利忍不住注意到他的口音也变了,他用上了一种非常粗俗的说话方式,“你该对新闻里的红人上点心,宝贝——否则你怎么知道是谁切开了你的喉咙呢?”
三个混混都露出了被惊吓的表情,他们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仿佛只是一场梦,现在他们个个吓得像屠宰场里的猪仔。
“你是……”领头的那个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是你吗?”
维克托笑起来,笑声里没有一点欢愉的成分。他轻巧地往左迈了一步,挡住了他们看向勇利的视线。
“我住在这儿,”他用浓重的俄式口音说道,“芭比切娃一家是我的老朋友了。”
三个混混看起来都充满了疑虑,其中一个小声嘟囔道:“没听说过啊……”
维克托大笑起来,听上去阴测测的。
“我们两家有一段渊源,”他说道,“我有我的原则,那就是:我杀光所有挡我道的人。现在,你说说看,”他忽然盯着领头的混混说道,后者吓得双腿一软,小眼睛盯着维克托手里的餐刀,“我该怎么对待把我的厨房搞得一团乱的人?”
他嘶哑的威胁让三个混混都印象深刻,他们三个像是忽然变小了一样,每个人都恨不得缩进地板的缝隙里。
“我们这就……这就走。”领头的说道,“打扰您了,先生,老爷,我是说……”他的两个同伴低声地埋怨着他,“都闭嘴!不是说您,先生。”他谄媚地对维克托说道,“我们马上就走,您不会发现我们来过,祝您有个好心情……”他们说着要走过去带走晕过去的同伴,但维克托朝麦迪的方向垮了一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别再让我听见、看见、或者以任何形式发现你们。”他说道,“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没有选择一个文静的职业——我会找到你的每一个家人,每一个朋友,我会让他们都尝尝厉害,如果走运的,我会把你放到最后。”他甚至微笑了一下,三个混混忙不迭地点头,两个人拎起麦迪的手,将他拖着,四个人眨眼间就消失了。
厨房里的三人谁也没动弹,直到摩托车的发动机声响消失,维克托才有了动作。
“呃,真恶。”他说道,清了清嗓子,换回了原本的声音,他把带血的刀子丢尽了水槽里,并且脱下了衬衫,用它擦了擦手,“喂,你没事吧?”他对缩在墙角、看上去快要晕过去的男人问道。男人牙齿打颤,说不出一句流利的话来。
“你你你,你是,你是……”他说道,眼里满是恐惧。
“我谁也不是。”维克托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只是个你女儿工作的欣赏者。”他闻了闻那件衬衫,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别过来。”他对勇利说,“我闻起来像呕吐物吐了。”
勇利还处在震惊里。
“咱们得快点走!”他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扑上去不顾维克托试图拉开距离的举动,拉住了维克托的手,“趁他们没报警!”
维克托哈哈大笑——这一次是真的,他听上去被逗乐了。
“我干嘛怕警察?”他莫名其妙的说道,“亲爱的,你太入戏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这些流氓什么都不怕,只怕比他们更豁得出去的人。”
“但你捅人了!”勇利说道,“他晕过去了,可能死了!”他脑海里警铃大作,该怎么办?维克托会不会被抓?“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样啊……”他急得快哭了,维克托却笑得越发停不下来了,他走过来,把勇利抱在了怀里。
“嘘,嘘嘘嘘,不要怕……”他说道,“我没有把他怎么样——我只捅进去不到半寸,除了肥肉什么也没扎到……”
“可他都晕过去了!”勇利说道,“我们得走!我可以……”
“他晕过去是因为头撞了墙。”维克托说,“不过那确实看起来很逼真,是不是?”他捧住了勇利的脸,用额头抵着勇利的额头,“没事,没事……别怕,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深呼吸,勇利。”
勇利深吸了一口气。他抓住了维克托的手,把它从自己的脸上拉了下来。他的思路冷静了一些。
“但即使那样,他们报警的话……”
“他们不会报警。”维克托说,“警察也不会理会这种混混的案子,他们经常斗殴搞出人命,找警察解决问题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但我不觉得咱们能骗住他们很久,他们迟早会回过味儿的,毕竟大块头没死——连个小伤都不算。嘿,你,”他转向了米拉的父亲,后者看上去快晕过去了,“你能动吗?你有别的地方去吗,带你的女儿们去躲一躲——你女儿值得个更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