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成双gl(11)

作者:西窗有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风棠的名字突然跳出来,让她的思绪更加明朗了一些,她甚至记得自己与风棠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一眼看过去,风棠其人风神秀逸,沉穆精修,纵使年岁不足,却因为家学渊源被教导得极懂礼数,最为重要的是,此人于今年的春试中,高中榜眼。

当今赞之:“才学可嘉”,甚至有意让其入阁,成为心腹。

朝堂上下都知道,“如阁为士,出阁为相”之说,当今是有意将风棠作为相才培养。

琅琊王继续道:“前段日子,户部尚书之子任有方将一名贱籍女子折辱至死,竟以区区五十两银子私了。我朝建立社稷至今已有百余年,官制庞杂,官官相护,虽然律法严明但是实际上却如此——不堪。”

“两广总督善于弄权,就因为蕉鹿先生是我师父,而焦山是我师兄?故而他要借此弹劾王府?”

“还有一件事情,近来南楼查到,两广总督参与到了九年前的那桩旧案当中。”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握住案卷的手微微一抖。

沈云亭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们偶然间会提起九年前的旧案,又会适时止步,不再深言。

九年前的旧案——

如果眼下,她有机会接触到风寻机,或许能够查到关于九年前那桩旧案的其他隐情!

见李明卿不说话,琅琊王话锋一转,继续道:“焦山是蕉鹿先生最为器重的门生,从来是很稳妥的人,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当年先帝为了肃清官场,他虽中第却未能为官,如果不是四年前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他应是大有作为的。可惜了——”

案卷简单如斯,只写满了焦山的罪行。

车辙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轻轻浅浅,将人的思绪拉回到四年前。

“犯人焦山,男,稷山人氏,年二十七。”京畿府判坐在青天明镜匾额下,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宣读焦山的决令。

她站在人群中,看见焦山跪在堂上,颈上套着枷锁,手脚拖着手腕粗的锁链,身上斑斓着鞭伤,皮肤黝黑,嘴角向下,目光沉寂,一如见不到光的植物,失去了生气。

“冬月廿七,于平津口以利斧伤人致残,焦山你可认罪?”

“认。”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不无黯淡。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听说这个焦山还是蕉鹿先生的弟子!想不到啊!竟是豺狼一般的人!”

“我也听说了,他拿着一把大斧,从树上跳下来,一斧头便把那个松江县丞儿子的手砍下来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那天我就在平津口那里买布刚好就看见了!血溅了三尺高!”

“就这样还是个读书人!”

惊堂木“啪——”地连拍了两声,府判厉声道:“肃静!肃静!

“按照我朝律法,着关押四年,退堂。”

令牌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围观的人渐渐散去,焦山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神情依旧木然。

“师兄。”

焦山顿住脚步,却没有回过头:郡主,请回吧。”

她微微一怔,四年过去,留在李明卿脑海中的就是那个形容枯槁的背影。

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为什么——师兄要杀风棠?

马车缓缓行在京都西郊的巷道上,昭瑜回过身,对车里的人道:“郡主,我们到了。”

位于京都西郊的平津口紧紧毗陵着华津口,只是一条是陋巷,一条是宽敞的大道。

平津口所居住的都是庶人,而华津口一条街道都是权贵府第,两广总督风寻机在京都的宅子也在华津口。

平津口一侧堆满了货物,马车难行,李明卿下了车,带着昭瑜往巷内走去。

一幢角楼破落,楼下是打铁的铺子,门扉轻掩,飘扬的旌旗已经成了绛色,散出几丝毛絮,窗棂上布满了灰尘,若不是里面传来了“哔啵——”炭火爆开的声音,路人多以为这角楼荒废已久。

“郡主——”昭瑜有些犹豫,面色郁郁地看着眼前这幢三层的角楼问道,“焦先生的家真的在这里吗?”

李明卿上前一步,轻扣门扉。

无人应答。

“会不会出去了?”昭瑜纳罕,朝里面张望。

又轻轻敲了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极小的缝。

“啊——”昭瑜惊叫着退了一步,定了定神。

地上伸出来的手指宛若白骨上面粘着一些碎皮土块,枯败的脸上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正从地上仰视着来人。

两人定了定神,才发觉匍匐在地上的是一位老者。

“是小宁回来了吗?”

老人声音很低,带着深深的期盼。

“郡主,他在说什么呀?”

“是小宁回来了吗?”

老人又重复了一次,昭瑜不知如何应答,却听见身后一声轻轻地叹息。

即使四年过去,焦山的父亲依旧神志不清,永远只会问:“是小宁回来了吗?”

昭瑜将老人扶到舞中的椅子上,想要给老人倒一碗茶,却发现茶罐水罐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李明卿环顾四周,她能感觉到即使四年过去,焦山依旧沉浸在失去孩子的背痛当中。

昭瑜好容易从角楼后面的院落里打了一碗水,不由问道:“郡主,他说的小宁是谁啊?”

“是焦师兄的儿子。”

“那他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死了。”

昭瑜的手一颤,一碗水洒掉了半碗,有些惊异:“那太惨了——”

李明卿喃喃道:“是啊,太惨了。”

第一部分·08

风拂过柳叶,足尖一点,萧然间,落在了华津口一处院落的八角亭内。

身法精绝,人是沈孟;刃寒如冰,剑是快雪。

风棠从亭下走出来,微微弓身一揖:“在不惊动任何影卫的情况下,能够潜入风府的人,只有阁下。”

风棠穿着一身灰色的绸衫,腰间的束带紧紧地束起,袖子却有几分宽大,尤其地形销骨立,加之鼻子俊挺,嘴唇单薄却泛出微微的红色,看上去有几分女相。

沈孟微微点头,环视周围,巧匠精心堆砌的假山,柳南宫亲笔题字的“拂云亭”,桌上摆着一把紫玉壶并三个杯子。

杯中的茶碧若翡翠,茶叶尖泛着一丝白,香气袅袅,是今年新上的薄雪毛尖。

看来,风棠在等人。

沈孟收起快雪,并未入座,道:“还有一个人没有到。”

话音刚落,假山后面走出来一个女人,一身玄色的衣裳,身材高挑,昨夜的斗笠取了下来。

是红莲。

她笑了笑,笑意里有几分旁人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看着沈孟道:“风公子,这位是沈大人。”

“在下曾见过沈大人的,去岁秋试,沈大人与严统领的殿试真是精彩。”风棠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话语间眼神亮了几分,毫不掩饰对沈孟的崇敬之意。

红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了一眼沈孟,跟在了风棠的身后。

风棠感慨道:“我自幼身子单弱,便没有习武,现在想来实在是憾事。”

沈孟淡然道:“精于学问,以笔为剑,也是一样。”

“这是亳州产的薄雪毛尖,沈大人请,红莲姑娘请。”

红莲“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么久了,叫我红莲姑娘的,风公子应该是头一个。”

风棠神色谦和,在红莲的打趣下耳朵竟有些红起来。

红莲正色道:“我们主上与沈大人颇有渊源。”

说到“颇有渊源”四字,她的目光在沈孟身上打了个转,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继续道:“所以才请动了沈大人出手相助。风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一杯茶饮罢,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沈大人,有人要杀我。”

“昨天红莲大人已经告诉我了,那个人叫做焦山,曾经砍伤过松江县丞之子石俊生。”

“对没错。几年前,他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被关押入狱的。而且他那时砍伤石俊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你就在旁边?”

风棠点头,继续道:“从华津口出去,旁边有一条巷子叫做平津口,两条路交汇的路旁本有一颗千年梧桐。”

沈孟眉尖微微一蹙,他来时并不见有这样一棵树。

红莲补充道:“那棵树已经被砍了,所以沈大人刚刚并没有看到。”

“对,四年前出了事情之后,那棵树就被砍掉了。那天适逢官学下学,我与石俊生走到平津口正要分开,忽然就看见焦山从树上跳下来,一把斧子就往下一挥,我当时推了一把石俊生,他被砍掉了右手。”说起当时的事情,风棠面色有些发白,“出了事情之后,松江县丞就将焦山告到了官府,焦山也对事情供认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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