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没有一点夫妻情谊?”桓南干涩开口询问。
“我凭什么牺牲我的一生去救一个害我的人?因为爱吗?可惜,我李绯烟这辈子爱的就只有一个人,我自己。”李绯烟转过身,不去看桓南带着乞求的神色,一步一步进了今朝醉。
第二十八章
李绯烟是在与桓南见面的第二天傍晚遇到这群鸽子的,已经过了一个晚上,这群鸽子还没走。
徐濛濛站在一群鸽子里往地上撒玉米,见李绯烟来了,欢快道:“姐姐,这些鸽子真聪明诶。”
李绯烟嘴角抽搐,看着这些鸽子一手扶额——桓汜养的鸽子都这么灵性。她蹲下身去,一群鸽子玉米也不吃了,纷纷围过来。
李绯烟拍了拍其中一只鸽子的头,道:“你们主人不在这里。”
鸽子们面面相觑,男主人女主人都一样的嘛。那只被拍的鸽子往李绯烟身边凑了凑,露出腿上绑着的信。李绯烟无奈地笑了,她取下信来,那只鸽子如释重负,过去衔了粒玉米拍拍翅膀飞走了。
不一会儿,所有鸽子都飞走了。
黎国军队还没有回到京城,程一还不知道桓汜被顾长淮抓住的消息,李绯烟如此想着,胸口有些闷。那些信鸽送的都是些机密消息吧。
李绯烟最后还是把信都拆开了,十几张小纸条组成了一封长信。内容是关于周栩栩的,信上说周栩栩真的去了丞相府认亲,最后被赶了出来。程一按照桓汜的吩咐说这么些年对周栩栩也算是仁至义尽,放任周栩栩自生自灭了。
说来,周栩栩当初若能耐得住性子听完周渔夫妻的对话,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李绯烟自出生起就异常安静,而周栩栩与其他婴孩没什么两样,饿了哭高兴了笑,每天都咿咿呀呀的。周渔夫妻俩调换孩子后发现瞒不过去,又想着暗中将两家孩子换回来。
“就应该在出生那天就调换的。”周渔道。
“栩栩后出生一天,怎么换!”周杨氏道。
照顾李绯烟的丫鬟发现不对劲,禀告了温氏和李老夫人。温氏将婴孩抱出来检查,掀开衣服一看,右腰处果然没有梨花胎记。大家又联想到府里下人周渔夫妇最近也生下了一个女儿,一番调查,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李老夫人念在周渔夫妻尚有悔过之心,也为了给自己小孙女积德,心一软就放过了他们,只是打发他们离府。
谁知道命运如此弄人。
徐濛濛见李绯烟面对十几张字条出神,忍不住伸手在李绯烟眼前晃了晃,“姐姐?”
“濛濛,你知不知道顾长淮住哪儿?”李绯烟开口询问,眼神却没有焦距。
“顾长淮?”徐濛濛仔细回忆了一番,她不记得她认识一个叫顾长淮的人,疑惑问道:“那个人渣?”
李绯烟:“嗯。”
徐濛濛奇怪,“姐姐,你找他做什么?”
因为那一群鸽子吗?李绯烟失笑,并不回答徐濛濛,只道:“你去打听打听,他住哪儿。”
翌日清晨,李绯烟敲响了顾长淮在江南城住宅的门,本以为开门的会是家仆,没想到是顾长淮本人,李绯烟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顾长淮看见来人,勾唇一笑,“果然,你还是来了。”
“他在哪儿?”李绯烟直切主题。
“别急。”顾长淮引着李绯烟进门,“先说说咱们俩的事情。”
李绯烟不想听顾长淮卖关子,直接道:“我嫁给你,你放了他。”
闻言,顾长淮笑出声,“爽快。”
他这一笑,笑醒了柴房里的人。顾长淮带着李绯烟到了柴房,他推开略微腐朽的木门,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李绯烟硬着头皮踏进去。
柴房里光线很暗,李绯烟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里面的景象,桓汜被绑在顶梁柱上,以他为中心,地面上的血渍向外蔓延。有已经干了很久变黑的,也有他脚边刚刚流下来的。
桓汜还是那晚上的那件黑衣,衣服没有任何破损,不是用刑便是下药了。李绯烟垂在身侧的手有些发抖。
桓汜听到柴房里的动静,缓慢地抬起头来,看到来人,不可谓不震惊。李绯烟脚步沉稳却缓慢,她一步一步向桓汜走过去,带着上位者的那种气势,骄傲不可侵犯。顾长淮被这气势压得有点胸闷。
李绯烟气势拿捏得的确不错,顾长淮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眼睛,所以顾长淮不知道她在做戏给他看。桓汜虚弱的勉励抬起头看着李绯烟,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势与她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桓汜知道,她在装。
李绯烟每向桓汜靠近一步,她眼前的水汽就重上一分。
步步生情。
李绯烟眼底翻涌的那些情绪,和离那天,桓汜不曾明白,如今他看懂了。李绯烟的眼里有失望,有痛,有挣扎,甚至有爱意,可没有恨,唯独没有恨。
“别。”桓汜开口那一瞬间,心如刀割。
李绯烟俯下身子同他平视,让他清清楚楚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滚落,那一滴泪落到地上,打湿了干掉的血液。
那滴眼泪哪里是落到了地上,分明是落在了他心里。顾长淮的毒日夜折磨他,却不似这一滴眼泪,砸得他疼得锥心刺骨。
桓汜难过地闭上了眼,他多希望李绯烟看向他的眼神是赤|裸|裸的厌恶和恨,至少那样他会好受一些,可没有,都没有。他的眼角泛起了点点水光。
“桓汜。”李绯烟双目无神地看着桓汜,语气冷漠,说出了此生最恶毒的话,“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没有打算救你。但是后来啊我想 ,你是这个重情重义的人,如若就这般死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得让你活着,让你清晰的记得是谁救了你,午夜梦回时压抑到喘不过气,日日夜夜受这般心境的折磨。”
“死去,是对你的解脱,带着愧疚与内心的谴责活着,才是对你的惩罚。”
顾长淮在旁边听到李绯烟这一席话,不由自主抖了抖,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李绯烟的眼泪已经干了,她也不再看向桓汜,转过身去问顾长淮,“这是什么毒?”
“南蛮蛊毒,绯烟可还满意?”顾长淮保持微笑。
李绯烟也跟着笑,“南蛮一带擅蛊,你到也是费心了。解药。”
“不急不急。”顾长淮摆摆手,“你我大喜之日,便是他得解药之时。”
“回京城需要些时日,准备婚礼亦需要些时日。顾长淮,你当我傻?他能撑到那一天?”李绯烟冷笑。
顾长淮还想说些什么,猝不及防被李绯烟近身抽出了他的佩刀,李绯烟退后几步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微笑道:“那我便祝顾大人,新婚丧妻,阴婚愉快。”
“不要。”
“等等。”
桓汜、顾长淮同时开口。只是他们想得完全不同。桓汜是真的不愿意看到李绯烟死,而顾长淮想的却是——李绯烟若真的死了,当今圣上大抵会找个由头灭了他。
顾长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李绯烟,他有点慌张,“开个玩笑,何必当真。解药给你,你把刀放下。”
李绯烟接了解药,提着刀走到桓汜身后砍断了绑住桓汜的绳索。桓汜身上一点力气也无,没有了绳子的固定,直直倒在了地上。李绯烟扔了刀,蹲下身子喂了他解药,便起身离开了柴房,没有一丝停留。
顾长淮已经准备好了回京城的马车,李绯烟也没有理由拖延着不走,只是还有些人有些事物需要处理,提出要回今朝醉一趟。顾长淮心情不错,放她去了。
李绯烟在今朝醉有些交情的只有许妈妈和徐濛濛二人。许妈妈听说李绯烟要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点担心,最后祝她日后平安喜乐。
徐濛濛这个小姑娘反应很大,听说李绯烟要走,忍不住哭起来,越哭越厉害,抱着李绯烟不肯撒手。
她哭诉:“你走了,日后就没有人教我读书识字了!”
李绯烟安慰:“教了你这么多,日后你自个儿琢磨。”
徐濛濛哭得更厉害了,“元宵没人帮我猜灯谜了!”
李绯烟继续安慰,“日后便是没有我,你也能猜出来。”
……
徐濛濛:“日后……日后……”
李绯烟叹气,“濛濛,没有日后了。”
徐濛濛死活不肯撒手,最后是被顾长淮的人拉开的。瞧着徐濛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李绯烟最终没能忍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