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扬起嘴角给自己打气,如若这个时候自己不放过自己,她该怎么过下去?
“哥!”桓南趴在地上哀嚎,“手……手下留情!”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桓汜淡淡瞥了一眼趴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桓南,不带一丝留恋转身就走。
“等等!”桓南立马起身拦在桓汜面前,“你还要去那小破屋?”
桓汜轻轻点头。
“为什么啊?”桓南面上有些不悦,“顾长淮那边,李丞相会拒绝?她不可能回来了!”
桓汜拍拍桓南肩膀,示意桓南让路。
桓南站着不动,坚持自己的意思。他气呼呼地问:“西凉那边的事情,你就撒手不了?”
“我何时不管了?”桓汜冷冰冰地扫了自己亲弟弟一眼,越过他离开。
桓南朝着离开的身影吼,“你就窝在这偏僻小城吧!皇上马上回宫了,我才不留在这里陪你练功呢!红缨军我也不会再帮你管!若是西凉那边出了事,你自己看着办!”
桓汜头也不回,四两拨千斤,“红缨如今本就归你管,与我何干。”
月上枝头,月光洒在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层白霜。李绯烟沐浴完后拿了张巾帕坐在木屋的门槛上绞头发。
夜里凉风习习,好不惬意。李绯烟猛地一抬头,吓得差点丢了手中的巾帕。也不知是何时,对面屋顶上站了个白衣翩跹的男子。
待李绯烟看清了人,那一刻的感觉若清风入怀。清平公主说得不错,桓汜这个人,便是瓦间珠玉,他一来天地失色。
“渺渺。是我。”桓汜温柔的嗓音,不知道触动了李绯烟的那根神经,听到他开口说话,竟有些想哭。
月光落到桓汜身上,他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从屋顶飞下来的瞬间,若谪仙入凡尘。他嘴角带着浅浅笑意,一步一步向着李绯烟而去。
李绯烟手足无措,只好埋下头用力擦了擦自己的头发,擦了几下,她又换成梳子把擦得乱糟糟的头发梳顺。最后,有些气急败坏地放下梳子和帕子,认命地抬头同桓汜对视。
喜欢是忍不住的,所以她放弃了所有,狼狈地回到这里,想要赌一赌,他还在不在。
幸好,老天让她幸运了一次。
李绯烟微微笑,笑着却掉下一行眼泪,“我没有家了。也没姓没有名。”
桓汜一愣,他没有想到李萧霆这般狠心。他蹲下身,平视李绯烟,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轻声哄道:“我给你姓给你名,给你家,好不好?”
桓南不死心尾随桓汜一路而来,他趴在屋顶上窥见他哥此生难得的温柔。
李绯烟眼睛红红,诧异地看着桓汜,他在说什么?
“渺渺,嫁给我。”我给你姓给你名,给你家,你便不是这世上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游魂。这句话,那般郑重又那般温柔蛊惑人心。
李绯烟想努力保持清醒,却不自觉带着小女儿的娇羞开了口,“好。”
后来想起这一晚,李绯烟怎么想也觉得过于草率。怪也只能怪自己,没能抵挡住男色的诱惑,一时鬼迷心窍。
同是无父无母的人,便只拜了天地与对方。那些繁文缛节不过是做给人看的形式,于李绯烟来说无足轻重。
“假以时日,我定以十里红妆迎你。”桓汜承诺道。虽说主意是李绯烟自己提的,可怎么想都太委屈她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桓汜弯下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往屋顶上砸,提醒某人该识趣地滚了。
“你这是?”李绯烟看着桓汜匪夷所思的动作,不由问道。
“有老鼠。”桓汜一本正经。
之后,被自己亲哥称为老鼠的桓南愤愤而去。李绯烟想桓汜不愿意说到也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她又转身坐到门槛上,双手托腮,望着桓汜道:“我的一切你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礼尚往来,你是不是应该透点儿底给我?”
“你隐藏身份接近我的事情,别告诉我。”
我不想难过。
桓汜挨着李绯烟坐下来,缓缓道:“鄙人姓桓,名汜。医鬼贺老太是我祖母,家父是太尉桓驳,家母是黎国长公主,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他们夫妻二人十三年前薨于一场洪水。我还有个弟弟桓南,现在在管理黎国的一只精锐军队。”
“我现在呢,就是挂着爵位的闲散人儿,偶尔去给皇上看看病。”
桓汜微笑,语气有些落寞,“必要时,给我弟打打下手。其实,我很忙,瞎忙。”
李绯烟装作听不懂他的情绪,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笑嘻嘻道:“原来,我傍上皇亲国戚了呀!”
桓汜把自己从情绪里面抽离出来,笑着十分认同的点头,开口说话时带着嫌弃的味道,“啧,我现在觉得我有点亏。”
“为什么?”李绯烟表示不服。
“本来可以傍上公主衣食无忧,现在却不得不同你一起辛苦地挣钱养家。”桓汜装模作样地摇头。
李绯烟不乐意了,“本姑娘脾气好又有耐心,任君揉扁搓圆的。你还觉得亏!”
“哦——”桓汜笑着把李绯烟揽进自己怀里,带着笑意问:“能到何种程度?”
“我多看旁的姑娘一样,你可愿?”
“我同旁的姑娘多说一句话,你可吃醋?”
“我若今后纳妾,你可闹?”
李绯烟听着,脸色由白变绿,她真没想过这些问题,可她的性子吧,若说心平气和接受是不可能的,换哪家都不可能,可你让她闹吧,她定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若我知你负了我,无论哪方面,我就休夫!”李绯烟鼓着腮帮,气呼呼道。
桓汜笑了,轻轻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这样便好。”
“不开心便同我闹,嗯?”
李绯烟何尝不知道方才他那些话是在逗她,可她就是忍不住觉得自己委屈了。她有多喜欢桓汜,她自己知道。而桓汜真的喜欢她吗?不得而知。
这样想着,她便问出口了,“为什么是我?”
这世界上美好的姑娘千千万万,可为什么是“臭名昭著”的李绯烟?
“难得碰上个不会拖我后腿的姑娘。”桓汜低声笑了,“别的姑娘以夫为纲,夫若天,夫若没了,天便塌了。而你,不会。你没心没肺惯了,什么都能自己抗过去。”
李绯烟脸黑了,她嘴角的笑容垮下来,到也没真的生气,“你这是在变相夸我薄情寡义?”
“不是薄情寡义。”桓汜正色道,“你只是比谁都会保护自己。”
也比谁都会伤害自己。
李绯烟垂下头,神色淡淡,好像在思考。桓汜伸手揉揉她的头,把她抱进自己怀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李绯烟眸上蒙了层雾气,很迷茫,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对上桓汜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后,雾气渐渐散了,化为水光潋滟。
一辈子那么长,或许现在不够喜欢,但将来的每一天,都会比今天的桓汜喜欢李绯烟。
桓汜眼中有清风明月,有浅浅笑意,还有她,但渐渐的只有她了。李绯烟羞红了脸,整个人僵硬地窝在桓汜怀里,那双丹凤眼左瞥右瞧,始终不与那双桃花眼对视。桓汜瞧着李绯烟这样儿,低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如陈酒香甜醇厚,李绯烟禁不住耳朵也红了,浑身发软。倒像是真的醉酒。
桓汜笑意更浓,他低头轻轻咬了一下李绯烟的耳朵,在她耳边呢喃一句,李绯烟人迷迷糊糊,醉得一塌糊涂。
第二十二章
翌日,李绯烟疲惫地撑起眼皮时,桓汜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拖着酸软的身子起床,穿衣时的一瞥,让她顿时清醒了不少。
桓汜买完菜回来,一进卧房便见李绯烟心事重重地坐在床上,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胳膊发呆。
桓汜带着些担忧走过去,坐在李绯烟身边,环住她的腰,力道适中的揉了揉,温柔地问:“怎么了?很不舒服?”
李绯烟红着眼眶,把自己的脸埋进桓汜的胸口,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丝害怕,“我是不是白疼了?”
闻言,桓汜往床单上看了一眼,很明显的一团暗色,他好笑道:“我怎么说也是大夫,渺渺。”
“可是……”李绯烟从桓汜怀里抬起头,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自己的胳膊给她看,“还在。”
白嫩的手臂上,血红的那一点特别显眼。桓汜伸手摩擦了两下,开玩笑道:“大抵是我还不够努力。”